韩瀑布两手牢牢抓住外面的人走之前,扔给他的藤条,蹬着双腿,努力往洞口处攀爬,爬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从半开的洞口挤了出去。 他低头一看,衣服裤子上全是泥印子,再一摸光溜溜的大脑袋,也没能幸免。 韩瀑布气急败坏地甩掉藤条,捡起手机跟鞭子,阴郁着脸赶羊下山,嘴里念叨着:“等着老子找你们算账!” 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前段时间,天天往他家跑,打听事情的臭小子。 第二个想起的,是那个冲他笑,好看到像狐狸精的女人。 他想着想着,又因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小孩子,而陷入自我怀疑中。 但 转念一想,韩瀑布咬牙切齿道:“管他娘的,反正村里就他们几个外人,不找他们找谁!” 而且,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说出秘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他被逼迫着,在保命跟保守秘密之间二选一。 他不过是同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样,选择了保命而已。 韩瀑布憋着气,笑脸相迎,将三四只羊送回主人家。 待回到家后,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门,自柴堆旁拾起一把砍柴刀就往外走,尤二妮正好出门倒淘米水,抬眼一看,急着小跑上去,一把拽住韩瀑布。 尤二妮:“你这是去干”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弯,诧异道:“你放羊怎么放成了这副样子?摔跤了?伤没伤到?” 韩瀑布扯回自个儿的胳膊,嚷嚷道:“下山的时候,被几个杂碎坑了,滚进了洞里,我现在要去找他们算账!” 尤二妮问道:“你看到人了?确定吗?” 韩瀑布:“我没看到人啊。” 尤二妮闻言,又拽住韩瀑布,不让走,“你没看到人,你去找谁算账?” 韩瀑布怒火攻心,声音越嚷越大,恨不得直接让所有人听见,“村里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外人了,不是他们是谁啊?上门打听不到事情,就干这种龌龊事,还是不是人!” 他们?外人?打听事情? 尤二妮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杨宣陈绽他们?” 韩瀑布跟牛喘气似的,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扯回胳膊,扭头就走。 尤二妮赶紧放下淘米盆,冲屋子里喊了声老头子快出来,速度追上韩瀑布。 她跟在韩瀑布身后,百般叮嘱道:“你别冲动干傻事,听见没?我找了村长,马上就过去。” 韩瀑布拐过弯,朝着民宿的方向疾走,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手一甩,砍柴刀扛上肩,干不干他们,不在于他冲不冲动,而在于他们认错的态度能不能让他满意。 民宿,右边数起第二间,杨宣房间。 杨宣坐在床上,裹着两床被子,手微微发着抖,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时不时喝两口,只露出一个黑黑的脑袋,十足一座山顶上长着黑毛的小山峰。 二十分钟过去,全身暖洋洋的,杨宣舒心地松了口气。 不然他都担心他会冷到患上帕金森,全身抖个没停。 下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骨头都快冻开裂了,嚼一口,嘎嘣脆的那种。 他把手对着插进衣袖里,吸取着仅剩的热量,一边走一边思考韩瀑布说的话,他思考的太过认真,连身上多了一件衣服,都没意识到。 直到衣服差点从他肩上掉下去,他才抓着衣服,看向谢致,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陈绽回:“我让他脱下来,给你披上的。” 末了,又震惊地问他,“你没有感觉到,你全身在发抖吗?” 说实话,杨宣还真没感觉到。 他的思绪,已经被韩瀑布说的话全部填满,只有身体还存在本能,觉得它是在冰箱冷冻室里行走。 此时此刻,陈绽坐在杨宣对面的椅子上,开口问道:“林先生,好些了吗?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事情了吗?” 林先生? 这是在嘲讽他是林黛玉? 杨宣慢吞吞地把空杯子递给陈绽,等陈绽一接过,笑着说道:“谢谢黑寡妇。” 陈绽手一顿,掀眼皮看向杨宣,正准备开口毒几句,一见杨宣发白的嘴唇,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先给他记上一笔,来日再找他算账! 她嘴巴抿成一条线,冲他笑笑。 杨宣仿佛都能瞧见,陈绽笑容下,露出来的两颗尖尖的小獠牙,然而小獠牙善心大发,再次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杯子不怎么隔热,陈绽扯长衣袖,包住手掌,夹着端起来,转身往回走,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杯子里的开水溅出来。 转身之际,杨宣听到了,陈绽小小声的,倒抽了几口气。 还是被烫到了? 杨宣立即伸长手,等着随时接过杯子。 下一秒,杯子递到眼前,陈绽催促道:“好烫,快点接着!” 杨宣急着接过,结果一不小心,直接握住了陈绽的手,隔着一层衣服,他都能感觉到陈绽的手,热热的,软软的,似柔软无骨。 这样的一双手,牵着一起散步时,一定非常舒服。 陈绽见杨宣不松手,狐疑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快松手!” 杨宣如梦初醒,接过杯子,笑了笑,解释道:“我刚想事情去了。” 陈绽翻了个白眼,在椅子上坐下,“想什么了?” 杨宣喝过几口水,“韩瀑布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即使全是真的,也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仅仅只是下半部分,那上半部分在哪呢?例如韩子志去了哪里,遇到过什么,为什么受伤,差点丢了性命,还突然发疯,秀华又为什么不愿意说清缘由?以及韩子志,他说”杨宣顿了顿,借着喝水,收回了嘴边的话,将话换成了,“不对,是韩瀑布,他说神像” 陈绽:“停。” 杨宣戛然而止,嘴巴也抿成一条线,看着陈绽。 陈绽直接道:“故事的上半部分,肯定在韩水年那里,去找他就行了。” 说话间,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陈绽起身,“应该是谢致回来了,我去开门。” 杨宣点点头,看着陈绽朝门口走去,途径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灯泡时,灯泡骤然间发出滋啦的声音,紧接着,快速地闪了几下,一明一暗之间,陈绽的侧脸,同这间屋子一起,同杨宣,陷入了黑暗之中。 门外的敲门声,瞬间急促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