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荏正在全神贯注盯着那廊道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压抑着喜悦的轻笑声,那笑声既清明又爽朗,瞧着便是男子的声调。
沈宜荏蓦然回首,却见一面熟的公子正含着望着自己,他面白如玉,一身青白鹤缎锦袍,端的是一副清雅出尘,惊鸿似仙的模样。
只见他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带了些许善意的打量,见沈宜荏望向自己,他便轻启微唇,道:“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宜荏便“蹭”地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看向那公子的眼神慌乱且局促,她认出来了,这个男子是那一日在会仙厅匆匆一撇的忠毅侯之子,也是个芝兰玉树的天潢贵胄。
沈宜荏惊慌过后,便对那男子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道:“见过公子。”只是礼罢,她又略带疑惑地询问道:“公子怎知我的姓名?”
若她没记错的话,那一日在会仙厅,这位公子虽对自己穷追不舍,可她却并未将自己的姓名透露出去,那他如今为何为叫自己“沈小姐”呢?
那清雅公子便含笑举了举自己腰间的钱袋,只揶揄道:“姑娘的姓名,在贵妇丫鬟的心里不过值五两银子罢了。”
沈宜荏这才明白,原来是镇国公府的丫鬟透露出了自己的姓名,五两银子乃是一个丫鬟一年的俸禄,这笔买卖可是稳赚不赔。
“公子若想在这凉亭处歇息片刻,宜荏不敢打扰,这便要告辞了。”沈宜荏便一脸疏离地说道,她虽惦记那玉雅的行踪,可若是与这位公子再多言下去,被人撞上了,于自己名声无益。
那清雅公子见沈宜荏正欲离去,他便敛起了笑意,只一脸急切地说道:“我叫苏端,沈小姐且慢。”
沈宜荏正要转头离去时,却见那苏端顷刻间便疾步至自己身前,霸道地拦住自己的去路后,还摆起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沈宜荏不免有些愠怒,可碍于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她便只能一忍再忍道:“苏公子,此处来往之人颇多,若是被旁人撞见了,只怕会损了公子您的清誉。”
只见苏端状似无意地靠近了沈宜荏一步,只把她吓得屏住了呼吸,便见那苏端黑沉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实不相瞒,自那日镇国公府一别后,小姐的花容便夜夜出现在我的梦里,如今我只想瞧个仔细,看看小姐与我梦里的佳人是否生的一模一样?”
沈宜荏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他话里的唐突之意,她只不敢置信,这人生的如此清冷出尘,说的话却连外头的流氓地痞都不如。
沈宜荏便胀红了双颊,见苏端靠近自己,却也不敢上手推开他,她只惶恐万分地往后退去,可苏端却步步逼近,她已背靠亭柱,无路可退。
“公子自重,这样的胡话我便当没听过,苏公子也不要再提了。”沈宜荏只强作淡定,躲闪着苏端极富侵略性的目光。
一旁的红枣见自家姑娘被如此调戏打趣,当下便气得要上前挡在自己小姐面前,可苏端身后的两个小厮却将她看得牢牢的,她也不敢放声呼救,若将人引了过来,吃亏的也必是小姐的名声。
欣赏完沈宜荏那副胆怯又仓惶的柔弱之态后,苏端便笑着向后退了一步,沈宜荏身前的那股逼人的桎梏便瞬间消失了,她这才红着脸稳了稳心声,只低头不肯再看苏端。
“小姐瞧着似是对我有些误会,其实今日,我想对沈小姐说的是有关沈家一案的内情,小姐可否留在凉亭内与我一叙?”苏端便收起了方才那股玩笑之意,只恢复成了清正端方的公子模样,一脸正色地对沈宜荏说道。
他话音未落,沈宜荏便瞪大了美目,只连声追问道:“公子,你说的沈家一案,是指江南皇商沈家被烧一案?”
“正是江南沈家。”说完,苏端便撩开自己的锦袍,泰然坐于凉亭石凳之上。
沈宜荏便也立刻坐了下来,因江南沈家四字而激起的澎湃心潮化作氤氲的泪水挂在她的眼眶间,她便忍了忍心内如泉般的哀伤,只问道:“苏公子,您…您知道什么内情?”
苏端瞥见了沈宜荏眼中的水雾,便粲然一笑,只拿捏着沈宜荏的命脉,故弄玄虚道:“我知道,姑娘的父母亲人皆是被一位位高权重之人所杀。”
他这话却将沈宜荏心内克制已久的汹涌情绪皆勾了出来,只见她咽了咽眼眶里的涩意,软糯清丽的声音中带了不少哭腔,“苏公子……”
只是她还未曾说完,却被一道低沉又急促的男声打断,“表妹,你在那儿做什么?”
沈宜荏便回头循着声音来处望去,却见傅宏浚正面色不善地站在那廊道入口。
苏端平和的面色便也在一夕之间垮了下来,趁傅宏浚还未走近之时,他便压低声音对沈宜荏说道:“明日午时酒红楼,苏某静候沈小姐佳音。”而后他便携着小厮匆匆离去。
沈宜荏来不及擦拭眼眶内的水意,她便泪眼婆娑地目送苏端离去,直让渐渐靠近的傅宏浚心生不悦。
表妹不是心悦自己吗?如何与那个小白脸如此亲密?那小白脸倒也乖觉,见自己现身后便溜之大吉。
只是表妹目送他离去的眼神瞧着也太哀伤了些?他不用深思便知者是饱含不舍情意的模样。
这个女人当真可笑,前头还说心悦自己,转头便对一个小白脸大献殷勤。
况且他方才匆匆一撇,那小白脸生的比女子还要白嫩几分,且身态清瘦,眉目秀气,瞧着便是个油嘴滑舌的书生之流。
表妹的眼光下降的可真是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