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氏回了自己的寿喜堂后,便唤了府上的女医来给王氏诊治。
因王氏只是个妾室的缘故,丘氏便将她放在了耳房的长榻上,只吩咐自己的陪嫁丘嬷嬷小心照顾,随后便卸了力般缓步走回了自己的正屋。
傅芷娇早在屋内候着了,见祖母迟迟未至,便探出头去欲查探一下情况,可打眼儿却望见了门外由芳丝搀扶着蹒跚归来的丘老太太。
只是此刻的丘老太太却浑然没有方才在沈氏院子里时的矍铄精神,相反,丘氏大病初愈,强撑着病体去将王氏救了回来,这一路上的颠簸已让她精疲力竭。
傅芷娇险些便要落下泪来,她只上前搀扶住丘氏的另一只胳膊,似嗔似怨地说道:“好容易身子才好了些,您又不听太医的话,您可知道孙女有多担心?”
丘氏身虚气竭,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傅芷娇便与芳丝一同扶着丘氏进了里屋。
待丘氏坐定后,傅芷娇便立刻衣裙带风般地疾步至小厨房,不消片刻,她便端了碗燕窝回来。
“老太太,这是二小姐方才亲自挑拣的燕窝,你尝尝。”芳丝便笑着接过了那燕窝,又亲自舀了一勺奉于丘氏嘴旁。
丘氏便缓缓呼出了一口心内的郁气,只是如今酷暑难忍,她瞧了那晶莹黏稠的燕窝一眼,也提不上什么胃口。
“罢了,我也懒怠喝这些东西,待会儿热一热,给芷娇吃吧。”丘氏便摇了摇头,面色晦涩不明。
傅芷娇见祖母的脸色似又颓败了几分,便泪眼盈盈的问道:“那王氏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祖母如此不顾病体,顶着烈日去母亲院子里救人?”
丘氏满眼怜爱地摸了摸傅芷娇的柔荑,一双苍老又疲惫的浊眼里满是愁思,“若我不去将王氏救下来,等你那父亲醒了,我们这一家子可当真没好日子过了,我也不去管那些妖魔鬼怪的死活,只是不能耽误了浚儿和你。”
只是傅芷娇听了老太太的话,心内的疑惑之意便愈加浓厚了几分,只听她不解地问道:“前日里我也去瞧了,那王氏身段臃肿,面貌平凡,父亲究竟爱她什么?难道这王氏还能比母亲更美几分不成?”
丘氏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肃容责备起了傅芷娇:“祖母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万不可以容貌论人,你可曾听闻过以色侍人的女子有什么好下场?待你成了婚,也要遵了端庄贤德这四字才是,这才能让姑爷打心底爱重你呢。”
傅芷娇却没想到丘氏会将话头引到自己的婚事之下,身边的丫鬟俱都背过脸偷笑了起来,直把她臊得满脸通红。
丘氏到底疼惜她,见她脸皮薄挂不住,便厉声呵斥那些丫鬟道:“笑什么?难道老婆子我说错了?”
众丫鬟平日里都怕极了老太太,当下便噤声不敢再笑。
只是傅芷娇却仍是没能从老太太这儿套出那王氏的身份来,好在她也只是一时好奇心作祟,老太太不过讲了些女子婚后侍夫之仪,便已让她把王氏身份之谜忘到了九霄云外。
*
苍梧院内。
沈氏生了一会儿闷气后,便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那老虔婆的用意。
从前镇国公也是有过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通房的,她向来都是用雷霆手段将那些通房给统统卖了出去,老太太也从未置过一词。
这王氏究竟是什么来历?倒把那久不出山的老太太给逼了出来?
只是她想破了脑袋,却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由。
好在她也没忘了正事,如今已到了该去服侍国公爷喝药的时辰了,沈氏便唤人去里屋将沈宜荏叫了出来,而后便带着沈宜荏一同去了国公爷的院子里。
只是一路上,沈氏到底心存怨气,遑论沈宜荏如何做小伏低,她皆板着一张脸,并不搭理沈宜荏一句。
沈宜荏已在里屋听说了老太太赶来救走王氏一事,她料想姑母此时必是恼怒不已,她便也歇了与沈氏搭话的心思,只一声不吭地跟在沈氏身后。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沈宜荏才远眺见国公爷所居的荣正堂上的斗拱飞檐。
“你在此处等着。”沈氏撂下这句话后,便带着心腹丫鬟脚步匆匆地进了不远处的荣正堂。
沈宜荏茫然地望了望四下里空无一人的妍丽花圃,在往前一寸便是气派威武的荣正堂,可她却只能孑然候在通往荣正堂的垂花门口。
暑气便着热风一同吹散了沈宜荏绾好的鬓发,因太过炎热,身子孱弱的沈宜荏便气喘吁吁了起来,随后脑海里的梦魇之声便又纷纷涌了上来。
幸而附近并无人烟,沈宜荏也只是脑袋嗡嗡作响一番罢了。
正当她扶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兀自庆幸时,却无意瞥见身后方风尘仆仆的傅宏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