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永远的奥古斯都17(2 / 2)恶名昭彰的玫瑰首页

对方头发杂乱,被胡须覆盖住大半张面颊。即便如此,凯撒还是一眼看到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

“维钦托利。”他用拉丁语念了一遍阶下囚的名字。

六年前的受降仪式,这位高卢人身穿最华丽的盔甲,骑上最强壮的骏马走出城门,来到凯撒的座位前。

败者骑马在胜者面前绕了一圈,随后下马卸甲,一言不发。

当时,维钦托利也是这样盘腿坐在他面前。

现在,旧日敌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听不懂拉丁语,也永远也不会去学拉丁语。

“一切都结束了。”凯撒说。

高卢人盘腿坐在地上,脚上的锁链嵌进了骨头。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倾听,似乎又不是。

“高卢民族将会从世间消失,”大统帅告诉他,“但消失不代表死亡,在元老院,我会让他们有一席之地。”

“高卢,一块方形的冰,先融化成水,又重新凝结成一块圆形的冰,而这块圆形的冰,名为‘罗马’。”

“他们的先人与罗马为敌,而几百年后,他们的后人,将会自豪于体内流淌的罗马元素。”

维钦托利瞥了凯撒一眼,毛发杂乱无章,遮住了他的表情。

“有时候,我会从心底产生疑问——民族究竟从何而来,又如何界定?人们之所以聚合成为民族,是因为血统相近,祖先相同,还是因为被同一文化驯服?又或许......两者都不是真正原因。罗马人之所以是罗马人,也许是因为统一的政治认同。”

高卢人听不懂旧日敌人的自言自语。

“你明天就要死了,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凯撒用高卢人的语言问道。

维钦托利依旧没有回答。

“我会派人将你打理干净,”凯撒道,“抱歉,但炫耀并处死战俘是凯旋式的传统。”

说罢,他转过身走向小门。

“永别了,老朋友。”

凯撒离开臭气熏天的囚牢,前往住所沐浴更衣。

朝阳升起,将云朵染成玫瑰般的红色。

鲜花的香气将整座罗马城淹没。浴血奋战过的军团陆续入城,将纪念碑与战利品运进街道。

元老们早早起床,换上镶紫边的托加袍,命奴隶整理好每一寸褶皱。

士兵们将维钦托利押送出监狱,绑在特制木架上,推着绞刑车来到广场。

仪仗队在神庙旁进行了第一百次预演。

凯撒一夜未眠,此时屈腿跪在祭司面前,手握象牙权杖,翠绿棕榈叶覆盖了他的领子。

祭司用颜料将大统帅的脸颊涂成红色。

苏拉死了,庞培死了,加图死了,维钦托利即将死去。

敌人会死,却永远不能除尽。

西班牙的敌人蠢蠢欲动,而未来,更多的朋友会成为敌人。他们以欢呼与奉承为斗篷,藏匿住自己的身躯。

敌人不能除尽,敌人越来越多。

敌人远在天边,敌人近在眼前。

凯撒登上黄金战车,一位奴隶与他共乘一车,取下他头上的月桂金冠,拿在手里高举。

“谨记,你不过是一个凡人。”奴隶按照习俗,在他耳边低语。

尽管年过五旬,这位中年人依旧精力旺盛,胜过二十岁的青年。

凯撒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也将迎来死亡。

所幸自己身体健康,神明为他留了很长的时间,足够他打造出梦中的大理石帝国。

在死亡之前,他要将罗马的辉煌刻进拉丁人的血管,刻进蛮族人的血管。

几千年后,即使罗马不复存在,世人依旧会以体内流淌着的罗马血液为荣,以会说拉丁语为荣。

未来某一天,他们会将“凯撒”作为帝王的名号。

他知道,自己的伟业必将超越只知征服的亚历山大国王。

战车行至凯旋门,老兵们身着战袍,比朱庇特神像还要威风。

男女老少皆从家中奔出,挥舞棕榈叶为凯撒喝彩。红白花瓣雨点般从天而降,欢呼声盖过仪仗队的号角声。

儿童高呼“凯撒”之名,爬上庞培雕像的基座,想要看清那张征服了半个世界的脸庞。

尊贵的元老跟在战车后方,享受着花瓣的洗礼。

他们向观看仪式的民众挥手,却只在这些穷人眼中看见了凯撒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