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欢的生活向来很规律。
日上三竿起床,慢吞吞梳洗好了,就出去绕着墙角浇花。
墙角边有棒头草、粘毛卷耳、蛇莓和狗尾巴花。叶琼欢刚住进这个院子时,还只有寥寥几株被踩塌的卷耳,如今,经过她的悉心培育,野草们已经绕墙长成一片,欣欣向荣。
不是叶琼欢热爱园艺,是她太闲了。
活动范围只有窄窄一个小院子,地方偏,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几个人路过。叶琼欢恨自己吃了筑基的亏,要是没筑基,至少每天还会来个送饭的。
她还恨罗浮山的禁制下得太结实。有一回,看见墙头开着一朵蓝色的龙胆花,她刚攀上墙想摘,就触发禁制狠狠摔了下来。
被灼伤的手指养了半个月才痊愈,还好没留疤。
但这一天,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吵闹起来。叶琼欢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实在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先把花给浇了。
外面短暂消停了一会儿。她以为终于可以好睡了,钻回被窝。
哪知道睡意刚刚上来,外面又人声鼎沸起来。
声音还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有完没完了?叶琼欢脸朝下,将头捂进枕头里。
终于稍微清静了点。
就这么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琼欢的枕头被粗暴地一把扯走:
“叶琼欢,别睡了!”
是梦吗?她睁开眼,抬头,面前居然是魏子岚的脸。
是梦吧。她闭上眼睛,刚想埋头继续睡下去,这次直接被从床上拎了起来:“到底走不走?”
掀开棉被凉风一灌,叶琼欢彻底清醒了。
她终于回过味来:“四弟,是你救我来了?”
眼前确确实实就是魏子岚,摸得着,有体温。魏子岚点头,叶琼欢竟一时哑然。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至少十年前了吧?
在这一觉睡醒之前,叶琼欢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被关在狭小的院子里每天数蚂蚁养野草混时间。
毕竟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年。
事情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叶琼欢还不是人人喊打的邪徒,只是七曲山无忧无虑的小师妹。可能是太无忧无虑了,她总想着作死。
一不小心就唤醒了封存在七曲山的邪剑青索,还顺便救了魏子岚一命。
魏子岚是恶名昭著的雪声山庄少庄主,两人聊得投机,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与魏子岚交流后,她作出了新高度新水平,修习邪术叛出师门不算,还连亲师父都害死了。
这下她一举成名,成了新晋四大邪徒之一、正道争相讨伐的妖女。
其实,叶琼欢自认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从小师父就教导她,勿以善小而不为。只要她做了点好事,哪怕只是把倒地的飞剑扶了起来,师父都会很高兴。
所以,她平时还挺喜欢做好事的。
哪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为邪徒后不久,她就在正道合力围剿下被抓了。
万幸,她犯错不多罪不至死,道貌俨然的正派泰斗们只能留她一命,将她囚禁在罗浮山,一晃十年。
十年啊!
魏子岚被她看得不自在,解释:“这几年我也有点麻烦事,才看到传讯。”
这十年里,叶琼欢至少向魏子岚传讯求助过一百次。
但她不喜欢计较,催促:“快快快,带没带剑分我一把,这罗浮山快把我憋出病来了。”
魏子岚抛一把剑给她,她接住了,灵力立刻贯注满剑身。现在还有谁拦得住她?
肉眼可见,禁制已经被魏子岚打破。叶琼欢雀跃地蹿出门去,就要全身心拥抱自由。
但她的自由之行在攀上墙头就遭遇了滑铁卢。
叶琼欢刚冒头,墙下几百双密密麻麻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她。
她险些一头栽下墙,噌噌噌退回来:“四弟,小小一个罗浮山,你哪儿来的本事集齐这么多人?”
魏子岚:“反正他们不敢进来。”
他们确实不敢进来,可叶琼欢又该怎样出去?
罗浮山地方小,宗门弟子算上尊长,原本一共也就一百来人。叶琼欢忽然想到,今天恰好是三月廿七。
每年三月廿七,蜀山十七山都会召集当年入门的弟子,来开历练大会分出个三六九等。
自从当年叶琼欢在历练大会出了事,蜀山十七山就变更了规则,改为每个弟子历练都要安排师兄师姐陪同。这么一来,人数当然可观。
魏子岚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叶琼欢笑不出来了。她不怕自己再被抓住一次,但魏子岚身份特殊。要是有个闪失被抓住,他必死无疑。
“四弟,我们分两路,”叶琼欢很快作了决定,“我从正门先出去,你数五声后翻南墙跑。不要回头,记住了吗?”
“等等。”
非常罕见地,魏子岚主动伸手拉住了她。叶琼欢回头,她这时才察觉,这次魏子岚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他很少有像这样发丝凌乱,双目通红的时候。叶琼欢等魏子岚说话,他顿了顿,却只说:“我还有事找你。怎么会合?”
“这样吧,”叶琼欢拽下他的剑穗,说,“整顿一下,三日之后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