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的嗅觉比野兽还灵敏,察觉到陆卿明显已经在恼羞成怒的边缘,甚至手指都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他迅速收好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换上了十几分钟前的低眉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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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违背本性的乖巧仅仅持续了一刻钟就破功了,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破烂的矮桌上那盒热气腾腾的油腻物,语气都有些变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军用的应急自热米饭。”陆卿没好气的说:“红烧肉口味,以前的存货,家里只有这个了。”
“——军用自热米饭?”宁泽怀疑的看了一眼铁盒中油亮的棕色颗粒物,用一次性筷子搅了一搅,随后嫌恶的皱眉:“你确定这是给活人预备的?给俘虏吃都算虐俘吧?”
陆卿抿了抿嘴。从情绪上来说他很想反驳,但那盒热腾腾的不可名状物在被搅动以后发出了某种劣质植物油和陈年大米混合后的可怕气味,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太象是人类的食物。
所以,挣扎片刻后,良知还是逼迫他保持了沉默。
宁泽耸了耸肩膀,将那一盒东西推开:“我之前看过一眼,厨房里不是还有点原料么?下碗面也比这强吧?”
陆卿依然没有说话。在尴尬的沉默后,宁泽望了他一眼,忍不住的摇头:“我的天,你之前是怎么养活自己的?十指就没粘过阳春水么?算了算了,就当是我今天借住的租金。本人给你露一手。”
陆卿微微有些惊讶。从一开始宁泽留给他的印象就是精英贵公子的形象,各种意义上都确实想不到这位还会厨艺。按理说双方只是合作关系,在自己家里让别人下厨确实不太礼貌。他张了张嘴想稍作客套,但最终肚子里咕噜一响磨灭了最后的羞耻心,还是眼睁睁看着宁泽起身走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陆卿剩余的那点尴尬也消失了——宁泽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铁锅,锅里的清汤微微晃荡香气扑鼻,雪白的面条上静静的卧着几片翠绿的葱花。
“葱花是从方便面料包里面翻出来的。”宁泽将铁锅放在了矮桌上,“不过嘛,厨房里面什么都被炸烂了,就连筷子都找不到完整的。”
他递过来两根长短不一的竹筷,断茬上还有白生生的木屑,摆明是爆炸中幸存的残次品。陆卿接过了筷子,低头看了看热气蒸腾的水面。汤汁清澈面条滑顺,调料面香相得益彰,宁泽的手艺的确不错,但现在矮桌上孤零零只摆了个铁锅,其余的一片都是空空荡荡。
“厨房里已经找不到能用的碗了。”宁泽道:“你就先就着铁锅吃吧,我自己回去解决。”
陆卿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嘛?”宁泽嘻嘻笑了:“第一,我的胃口已经被那什么自热米饭给恶心完了;第二,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我还不稀得……”
一语未完,他突然闭上了嘴——陆卿举起筷子往铁锅上轻轻一划,只听汩汩水声响动,整整一锅面汤翻涌着往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了漆黑色的锅底。
宁泽仔细看了看铁锅:面汤已经沿中间裂开,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这是什么?”
“逼水法。”陆卿道:“据说练到顶尖了可以把黄河都切断,我是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控制一下面汤不成问题。”
宁泽眨了眨眼睛,反手从身后又摸出双筷子,迅猛探向了锅里:
“卧槽!老子特么地快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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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头并头吃完一整锅热腾腾的汤面,彼此都毫不雅观的打了几个饱嗝后,终于心满意足的瘫软在地板上。或许是长久饥饿之后的饱足实在有些消磨精神,陆卿靠着桌子抚摸着暖呼呼的胃部,过了好一阵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之前约的是六点半,现在都已经过了七点了。”他看了看时间:“怎么柳镇还没有来?有事耽搁了么?”
“不太可能。”宁泽懒洋洋地说:“就算老柳走不开,换个人来一样的,组织上这点人手还是有的……我估计是上面又有了什么新的指示,你打电话去问问。”
陆卿晃了晃脑袋,摸出手机后还没来得及点击,屏幕上就跳出了柳镇的号码——还是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
陆卿按下了接听。屏幕页面微微晃动,跳出来的却是一张中年妇女浮肿的脸。陆卿微微一愣,一个小时前的画面在脑子里闪现。他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你是哪位?柳镇柳先生呢?”
那个女人哈的笑出了声,音色刺耳难听,就像是用指甲摩擦黑板。她盯着陆卿看了一眼,伸出了一截发白的舌头舔舐嘴唇。
“你不用等什么柳镇的电话了。”她尖声道:“顺便通知一句,组织上和你的合作关系已经终止,你以后都不用再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