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虞芝没料到,这人甫一将段清的住处收拾好,便来找她了。
谢朝兮身上的那袭青衫尚未更换,上面还沾着不少一路辛苦沾上的灰尘泥土。他风尘仆仆的,却一脸执拗,像是不从虞芝这儿得到答复便不肯走。
他紧紧盯着虞芝的脸,发问道:“师姐,你本可以救下段清姐弟二人,是吗?”
登云梯太长,他想了许久,觉得虞芝出现在那里并非偶然。何况双生藤生长在太清山上,虞芝自幼在此处长大,怎会不懂得如何对付那藤蔓,甚至不得不牺牲一人才能逃出。
他只觉得处处都不对,暗自琢磨了一路,终是来寻虞芝要个说法。
峰里又多了个可以寻乐子的人,虞芝这会心情不错。她甚至主动为谢朝兮倒了杯灵露:“师弟这话好生奇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谢朝兮几要被她问住,他艰难道:“若是、若是的话,师姐为何眼见他们承受丧亲之痛?”
“他们?”虞芝挑眉反问。
“段清……段清她……”谢朝兮牙关紧咬。
确实,那男孩已然离世,承受丧亲之痛的只有段清一人罢了。
“再者说,丧亲之痛……”虞芝打断他的话,重复一遍,抬眸问道,“可啖肉啜血的亲人,也是亲人么?”
“怎么可能?”谢朝兮面露惊异之色,难以置信。
“师弟又岂知没有呢?”虞芝忽地失了兴致,“师弟如此执着,可是因为你亲手缠上的双生藤取了他的性命?”
闻言,谢朝兮脸色霎白,眸中的痛苦之色清晰可见。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抽动几下,昭示着其并不平静的内心:“是。是我之过。是我自以为是,才害了他们。”
他面露悲伤,复又抬头,通红的双眼看着面色冷淡的女子:“可师姐,你本可以救他们。”
本可以……不害死那孩子。
“那又如何?”虞芝蹙眉,颇有几分不耐,“登云会本就是九死一生,他们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便该想到死后的事了。师弟,你若是想要救谁,想要得到些什么,便万万不该将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
她牵起谢朝兮身侧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将倒好的那杯水塞至他的手中:“师弟,可要记住我今日的话啊。”
谢朝兮紧紧握住这白玉杯,指节用力到开始泛白。杯中的水面起伏晃动,许久后才归于平静。
他沉默许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是开口道:“我不会告诉她。”
这话却惹得虞芝轻笑。她纤长的眼睫扬起,眼尾的红痣更艳了几分,音调轻慢道:“师弟,便是让她知晓,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