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绩想了想,“也好,如果这支不对,我之后再做一支。”
说完,他小手握着竹管和匕首开始挖孔,手上动作时,脑中思绪纷繁杂乱,总能想起之前夜里的梦。在梦里自己总是一个小小陪衬,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甘心。
钻好一个音孔,他又抬头问孙婺:“……阿婺,你擅长什么曲子?”
孙婺刚吃完一条鱼,正招呼着周瑜亲兵将烤好的另一条鱼送给他们将军。打发完此人,她才回答陆绩:“很多,各种曲调改编的都有,我尤其爱重编词曲。”
陆绩看着端着鱼的士兵往周瑜营帐而去,又回眸问她:“哪些曲子?朱鹭?思悲翁?上邪?还是……拥离?”
孙婺想了想,“……最炫民族风、江南style、小苹果、套马的汉子。”
陆绩:……?
*
休整了一下午,陆绩的竹笛才终于做完,做成一个能发出响来的乐器时,已近黄昏。
江水漾着金波,岸边升起炊烟,孙婺接过竹笛,见竹笛表面虽粗糙,却与从前宫中所得长笛形制无异,不由夸赞了一声,“不错呀,我虽不会制笛,却用过许多笛子,你这笛子看起来很像回事。”
说完,她将竹笛横在面前,朱唇覆上吹孔,按着记忆里《最炫民族风》的曲调,试着吹奏起来。
可是,欢快的乐声只响起一句,周瑜便过来了。他穿着一身方便骑马的常服,手里拎了一只酒囊。原本想朝这边来,听到笛声便驻了足。
然而看到他近前,孙婺条件反射放下了竹笛,朝他辩解,“我不过试了两个音,我可没吹错。”
在场三人,包括陆绩,都为这句突兀的话微愣了一下。
黄昏的冷风吹过,入骨寒意打破此时的寂静。
最终还是周瑜过来,在孙婺身边坐下,轻笑道:“我可没想指摘你,你何必心虚。”
他将酒囊塞进孙婺手中,又说:“你午时赠了我一条鱼,可惜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便只能回赠你一壶酒了。”
香醇的酒气从手中弥漫开来,有些诱人。此时的天气仍是寒凉,但酒是热过的,捧在手心还能暖手。
“我送你鱼,不过是想谢你不远千里来救我,你也不必这样客气。”话是这么说,美酒在怀,孙婺当即拨开塞子喝了一大口。
温酒入喉,孙婺神经全都舒畅起来。这酒味道很不错,她收下了。
目光从她透露着愉悦的脸庞上划过,周瑜注意到她手中的竹笛,问她:“你新做的竹笛?”
“这小孩做的。”孙婺朝陆绩示意了一下,又顺手将手中竹笛递给周瑜,“音孔位置似乎偏了,吹起来有些不太对,要不然你来试试。”
有教养的人拿起别人的东西时会想先经过其主人同意,于是周瑜看向了陆绩。
虽然这只是象征性的眼神询问,虽然在这样的场景下自己简直成了空气,但是,陆绩很小心眼,他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竹笛给他用。
可他正要厚着脸皮拒绝,周瑜的眼神却已经收了回去。接过竹笛,在孙婺嘴唇刚刚触过的地方,他的嘴唇也覆了上去。
略试了一下音,《上邪》婉转流畅的音调从此间传开。周瑜眉目低敛吹奏着,谁也没有看,然而不多时,周围已有士兵零星唱和。
一曲终了,婉转的曲声在江岸边低低回响,经久不散。
而在士兵们的喝彩声中,周瑜将笛子吹孔擦拭过后,递回给陆绩,“音孔无碍,只不过竹管内还需再打磨光滑。”
做工尚显粗糙的竹笛又原样回到了陆绩面前,可若是细看,吹孔上还是多了些湿润的痕迹。
陆绩许久都没有接。
这竹笛耗费了他一下午的时间,可在这一刻,他突然便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