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先回去找药方了。先走了。”
素霓离开之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很多摊贩在卖灯,糖人,热闹非凡,好像外面的战火没有影响到这里人的生活。
她转身回到牡丹园里,泡了一杯茶,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去,一直坐到天黑,也不点蜡烛,茶水叫婢女续了一杯又一杯。
“不用续了。”秦细怜说了一声,“你下去歇息吧。今日除夕,不用在我园里当值了。”
“是,谢二夫人。”
婢女出去了,秦细怜坐在床上,拿出柜子里的东西。
漂亮的木盒子,上面雕刻着鱼虫花鸟,十分精致。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把短刀。
这是她哥哥留给她的,也是她作为一个杀手真正的武器。
他的哥哥为蛇灵卖命而死,死了都没有地方可以安置尸骨。她想过自己的生活,却发现,最终只有死亡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脱掉剑鞘,拔出短刀,依旧崭新,雪白的刀面上映出她漂亮的脸。
这么漂亮的脸,这么美的人,却是一条贱命。
这是她的主人对她说的话。
他们兄妹为他卖命数十年,也不过是人家眼里的一条贱命。
可是有人也跟她说,他将她看作挚友,和那些贵人,世家公子,千金小姐并无不同。他把她当人看待,只有他和哥哥把她当作人看待,而不是听话的狗,也不是杀人机器。
公子,是她见过的,这一生里觉得最美好的人。也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曾被这份美好照亮过。
已经是深夜,今夜没有月亮,整个谢府漆黑一片,连谢悯的房中都是一片漆黑。
梧桐苑里,下人都出去过除夕了,这会儿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廊前的红灯笼在风雪里飘摇。
秦细怜飞身跃上墙头,脚底轻轻踩过树梢,轻轻的沙沙声,她落到院子里,朝贺汀兰的房中走去。
她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屋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秦细怜站在窗边,回忆着之前来过一次时,看见的场景。
从窗往前走,两边是摆着花盆的架子,尽头是屏风,走过屏风,对面就是贺汀兰的床。
她走到贺汀兰床前时,贺汀兰还在熟睡,呼吸平稳。
一个杀手对危险的感知力是很强的,所以秦细怜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今夜,不是她死,就是她死。
秦细怜拔出藏在身后的短刀,一刻也没有犹豫地举刀往贺汀兰的喉咙划去。
贺汀兰的眼皮一动,还没睁眼,就先抓住了秦细怜的手腕。
秦细怜笑了笑:“谢夫人做久了也忘记自己身份了?反应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慢了很多啊。”
秦细怜一边说话一边把刀锋往贺汀兰喉咙处压,贺汀兰紧紧攥着她的手,看着她,脸上有很多不理解:“你要杀我?”
“不明显吗?”
“为了主人的敌人,一个必须死的人你要杀我,也背叛主人?”
“你错了。谢悯不会死。但你我必须死一个。”秦细怜咬着牙,两人的手都在较劲,“我再也不想做他的狗了。”
秦细怜的刀划破了贺汀兰的肌肤,贺汀兰嘴巴一动,一根飞针倏地从嘴里飞出,秦细怜侧身躲避,贺汀兰立即抓住床头,往下一滑,再抬手一推她握刀的手,躲开了她的刀。
贺汀兰滑到床尾,一个翻身,像一只蜘蛛似的趴在床上,两只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她。
秦细怜拿刀杀过去,擦过她的耳朵,短刀锋利地割去了她耳朵的一小块肉。
贺汀兰只是皱了皱眉,双手一放,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无数带着锯齿的飞刀往秦细怜飞去。
秦细怜往后退开躲避,只听见那些刀咚咚咚插在地板上的声音。
贺汀兰的武功不强,但她的暗器花样很多,杀伤力也很强。打了没多久,秦细怜的身上就全是伤,而且有的还有毒。
贺汀兰朝她走过来,看见秦细怜匍匐在地上,暗器上的毒药让她的肌肤瞬间溃烂,让她痛得无法起身。
“既然是一颗弃子,就不能让你再活着了。”
贺汀兰手里握着一枚飞镖,秦细怜突然猛地睁眼,朝她突然地扑了上去,贺汀兰没有准备,她这么猝不及防一扑,她立马就被按到在地。她立马握住右手的镯子,轻轻按了一下某个开关。
她看着秦细怜,阴冷地笑了。
秦细怜也笑了。然后她并没有躲避,没有去躲开她的暗器,任由从她镯子里飞出的一枚旋转的,仿佛风车一般的刀刺进了自己的肩膀,胸口,然后她看准了贺汀兰的胸腔,那是心脏的位置。
她猛地扎下去。
然后再扎下去。
鲜血喷溅到她脸上,她只感觉到一阵温热。
贺汀兰睁着眼睛躺在地上,秦细怜坐在那里,连续扎了她好几刀,直到胸口的疼痛撕扯着她,她再也抬不起来手。
她好久好久没有杀过人了。这种感觉……还是这么恶心。
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地牢,那时候只有打败对手,他死,你才能活,你才能得到一口吃的,一口喝的。
刀子捅进对方的身体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非常恶心。
看着对手倒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可能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
因为她有心,还有感情,对于她的主人来说,这是禁忌。
她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贺汀兰,轻松地笑了,然后一头栽倒下去,看着突然被打开的门,一点光照了进来,照在她脸上,那道光渐渐缩小,缩小,直到一片黑暗。
她记得蛇灵里有一个前辈,她背叛了主人。主人让他们这些新晋的杀手去剿灭叛徒。她之前常常听说过,那些背叛的人,是因为爱,因为男人。
但是这个前辈不是。她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同行的伙伴杀死了,就倒在灶台边。她们去之前,她正在做饭。
她说她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想要自由。
她也好想要自由。
她听见谢悯在叫她的名字。
“秦姑娘……”
秦姑娘,秦姑娘。
为什么总是这么喊,显得有点生疏客气呢。什么时候能听你叫我一声细怜呢。
“公子……”秦细怜艰难地往后缩了一下,“不要靠近我。”
谢悯伸出来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双手沾血,你碰不得。”秦细怜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用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公子……”
只要她在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动谢悯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