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章嘿嘿一笑,又正经道:“还真不是。我娘,就是贾老头的第三房小妾,就是这里边的,当年那也是红极一时的青衣。”
贾文章收住脸上的笑,往后看了一眼:“不说了,二位告辞,我家马车来了,先走一步。”
“等等。”素霓拉住他的衣袖,“我先提醒你,走私粟樱兰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要想好好做生意,趁早跟那霍刑言断了。”
“这哪是我能做主的。”贾文章苦笑。
“这个你不用管。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素霓拍拍贾文章的肩膀,“记住我说的啊,别到时候查到你头上,判你个凌迟,我也救不了你。”
贾文章看了她半晌,笑了:“多谢好意,我记住了。告辞。”
坐马车回府的路上,沈飞白问起贾文章的事。
“我跟他也算是老相识了。从我在刑明堂当捕快的时候开始,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捕快,他呢,贾府小妾生的,母亲又死得早,还是唱戏的伶人,两母子在府里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后来他母亲死了更是,已经到了不给饭吃,连二公子养的狗都不如的地步。”
“那时候我们捕快会到街上巡视,好几次就见着他被人欺负,才十三四岁,骨瘦如柴的,被打得不成样子。我不忍心,遇上了就帮一把,也教他点功夫防身什么的。不过他这个人脑子太灵光,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是鬼主意太多,容易走邪道。”
“我觉得我当初既然管了他的事,如今就不能让他继续往歪道上走。这世道苦命人太多了,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沈飞白摸摸她的头发,说:“不过今天这事儿倒是……吸食粟樱兰是死罪,霍刑言这是把自己往我们刀刃上送啊。”
“其实,就算我们不动手,我估计那人也活不了几天了。”素霓回忆起刚才看见的霍刑言的样子,“看他那个精神状态,离死也不远了。粟樱兰是有毒的,只是毒性不大,长期在体内淤积,会导致气虚体亏,最后形销骨立,在幻觉当中暴毙而亡。刚才贾文章说他已经吸了一年多了,也就因为他习武,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些,否则普通人不到半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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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前,百官聚在侧殿闲聊,等待燕思礼上朝。
谢悯和沈飞白站在一边,苏青松和苏君子也走了过来。
“苏中丞,朱家父子的案子审理得可还顺利?”谢悯笑着问苏青松。
苏青松回了他一礼:“谢太傅。我正要与你们说此事。昨日我与霍刑言,刑部提刑司的周大人一起过案子,这个霍刑言直接没来,我与周大人刚梳理往案子,准备去朱府提审朱文杰,结果就传来他因急病暴毙在床榻的消息。”
谢悯和沈飞白一愣:“如此突然?”
“我与父亲听到时也很震惊。”苏君子说,“不过他死了就死无对证了,那些证据倒是足够的,这是恐怕不能牵扯出幕后之人了。”
苏青松看了四周神情凝重,议论纷纷的大臣们一眼:“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不知二位听说了没有?”
“我只是昨天听左侍郎说,三司会审时霍刑言没到,而兵部昨夜有东西失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苏青松和苏君子的神情都凝重起来:“布防图失窃。”
谢悯和沈飞白又是一怔。
“快到清晨才出的事,兵部的人都快把兵部翻过天去了,也没找着。消息也还没流传出去,就昨夜我们几个当值的知道,等会儿上朝还要启奏太子殿下。”
“太子到——上朝——”
原本谢悯与沈飞白以为布防图失窃一事是燕渠王搞出来的把戏,没想到朝堂上,他知晓此事之后,大发雷霆,把兵部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还给了时限,说若是十日找不到,就全部革职查办。
“布防图失窃可不是小事。这关系到京城的安危,奉天城不安,他燕渠王也当不了王,再看刚才燕渠王在朝堂上的样子,气得不轻,这事儿难道另有人为?”
沈飞白皱着眉,思索着道:“说不好。布防图失窃确实非同小可,现在边城战事十分焦灼,要是京城布防图流传出去,到了其他各国,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一起讨伐燕朝。到时候就不止是他燕渠王一个人的事情了。”
“布防图这么机密的要件怎么这么容易被盗,这也是个问题。”
“会不会是他国细作?”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燕霜雪把茶水放到他们跟前,“但是不大可能。”
“我觉得内部之人所为可能性更大。”素霓细细分析,“只有最接近这些东西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这样的话,搜查的范围又可以缩小了一圈。”
“现在是刑部和清吏司在负责这件事。”谢悯道,“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清吏司?”素霓摇摇头,“那兵部的人可有得受了。清吏司的酷刑比我们刑明堂还残忍一百倍。那个霍刑言,之前只是听说过,从未打过照面,但是关于他和他手下那些残酷的折磨人的法子,可真是不敢恭维。”
沈飞白慢慢道:“不过,我倒是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查此事了。”
“什么意思?”
谢悯举起茶杯,笑了笑:“飞白兄就不要卖关子了。不就是你要做丞相了么?”
几个人都是一愣,这消息属实来得太快了些。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很快燕霜雪就皱起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燕渠王是想让你背这个锅吧?”
“不管怎样,不日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到时行事也会更方便。”
素霓说:“与此同时,你要面对的是更多的争斗。”
“那又如何?我沈飞白不怕这些,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丞相,日后要助太子尽早登基,我们的目标才会更进一步。”
谢悯沉默没有说话,沈飞白的畅想很让人心动,他也有这个本事,只是早晚的事,但是,但是,他太骄傲,太自信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古往今来从无一例外。从严嵩涛到苏青松,他每每看着沈飞白越是意气风发,越是充满信心,心里就越是没底。可是劝说的话,依照沈飞白的性格他必不会听。
谢悯一直为此所困,不知道怎么好。
他出府的时候燕霜雪也跟了上来,说的也是沈飞白的这件事。
“但愿我们是杞人忧天了。”
燕霜雪说:“也许要他付出一次沉重的代价才能幡然醒悟。”
谢悯回头看了一眼和素霓一起笑着走向大街的沈飞白,叹气:“可是这个代价未必能承受。”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寒冬马上就来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越顺利,就代表底下的波涛越发汹涌,一旦乘风得势,就能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