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他热情地用花馍馍招待着客人。附近靠着甘肃北山自然保护区,小情侣来这里组团旅游,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谈话间,林蓉有意无意提到了王家老宅:“村长,我今早路过一个宅子,听到里面有人在笑,还在喊着什么蓝白鬼,墙壁上……村子里这一大早的,谁在装神弄鬼?”
“是我们村王老师他家的堂弟。”村长一口报出了答案:“这人是个疯子,疯了有二十多年了,你们别在意。”
“疯子?”林蓉假装惊讶道:“是见鬼吓疯了吗?”
“那倒不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村长想破除不良迷信,于是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西山:“他本名叫王栓柱,原本是在那山上开矿的工人。89年1月15日那天,那山上的矿洞塌了,他的三个朋友都被埋在了下面,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被人抬下山后就疯了,成天只会喊着鬼话。”
1989年1月15日?那不就是莫高窟被盗的后一天吗?
可是小西山矿难又是怎么回事?
林蓉脑子里冒出三个大问号来:敦煌莫高窟距离小西山少说有400公里,这两地有关系吗?
她连忙问道:“村长,您怎么对这个矿难日期记得这么清楚?”
村长笑了笑:“那天是我老婆的四十岁大寿。我们家里人五点钟就爬起来给她办寿宴,结果六点还不到,山上面有人喊:矿山隧道塌了……我怎么能记不清楚?”
林蓉再具体问了问矿难的发生经过,但村长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事发之后,参与救援的都是附近的消防队。只是说当年采矿条件不好,发生事故是常有的事。
“沈厂长是个有良心的老板,当年一户人家赔了十万。那可是1989年的十万!相当于现在的200多万。”
在这村长的嘴里,沈厂长已经算是土财主中道德水平最高的老板。
有的是煤老板一文不赔的。白白让矿工们流血流汗。
陆澄砚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矿难发生后,那几个遇难矿工们的尸体找到了吗?”
村长摇了摇头:“没有,小西山整个都被掏空了,山腹里的矿井隧道好几百米深。下面的矿道跟蜘蛛网似的,谁敢开挖?连挖掘机都不敢开上来。尸体只能在地下埋着。”
林蓉皱了皱眉:“这么说的话,这么多年来,小西山就没人上去过?”
“倒也不是。”村长想了想,回忆道:“其中一个遇难矿工的儿子,去年考上了博士生。他带着母亲去小西山上祭拜父亲。大伙儿都拦不住他们。这对母子就是最后上过西山的人。祖宗保佑,他们平安下来了。结果孩子他妈因为伤心过度,下山以后心脏病发作,不久就去世了。”
“伤心过度?”林蓉纳闷,啥情况会悲伤到心脏病发作?
陆澄砚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要打听这博士儿子的消息,便开始热络地散烟。
村长一看这烟盒就双眼发亮:“哎呦喂,你这是中.nan.海牌子的烟?!指点江山啊!咱们这穷山僻壤见都见不到!”
陆澄砚连忙再掏出一包,贿赂了下村长,林蓉趁机问道:“我和我男朋友想上小西山拍照。我们想联系一下这个矿工的儿子,问他上山的路,您能帮忙联系一下吗?”
“这个……”村长的眉毛拧紧了:“不是爷爷不帮你们,那上面实在危险,我们村里的牛羊上去了都下不来!”
“没事,我们是人,不是牛羊。”
“……”
最终村长没拧过他们,把博士的号码送给了他们,这是一个区号为武汉的手机电话。
回到了旅馆,林蓉打了这个电话,仔细一聊才发现:这人是武汉大学的博士,名叫汪宁,和陆澄砚是武大校友。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临时编了个谎话,说自己是土地开发局的人,听说他去年上过小西山,所以想打探一下上山的路。还说要将整座山都移开盖别墅。
话筒放的是外扩,四个人都围在一起聆听对话。
汪宁首先介绍道:“上山的路很好走的,你们沿着矿脉一路往上就行。路上都有相应的指路牌,就是要避开密密麻麻的矿洞。移山有点麻烦,那山里面都是矿窟窿。”
林蓉假装关切道:“听说您父亲的遗骨还在山上。如果移山的时候,发现了相关的遗物,我们会通知您……”
“我父亲的遗骨已经找到了。”汪宁忽然语出惊人:“如果你们还发现了其他人的遗骨,那可能是我父亲矿友们的遗骸。你们通知其他人家吧,不用联系我们家。”
林蓉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父亲的遗骨找到了?!他不是矿难失踪的吗?”
陈家村村长说,你父亲埋在几百米深的地底下,你是怎么找到的?难道是徒手挖出来的吗?!
“他不是矿难失踪的人员,已经入土为安了。”汪宁不耐烦了,这都是他家的伤心事,他不想和陌生人多说什么,于是道:“你们移你们的山。如果发现了无主遗骸没有人来认领,就去联系钴厂的沈老厂长,他会帮忙出安葬费。”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林蓉挂了电话,周围一片死寂。这段对话太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