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是之前那家咖啡厅。

林蓉叫来了付雯和陆澄砚，给他们分析起关于“钴”的情况。

在北大研究所的时候，她把手套上的钴粉收集了起来。送去给地质系的教授们进行检测。

北大教授们告诉她：中国的钴矿主要有四个大类：岩浆型、热液型、沉积型和风化壳型。而她带来的这些钴粉经过化验比对，结论是出产自“岩浆型硫化铜镍钴矿”。

她上网查了一下，甘肃酒泉的北山钴矿矿场，就拥有全国最长的一条“岩浆型硫化铜镍钴矿”山脉。

而甘肃北山和莫高窟只相距300多公里，开车一个上午就到了，坐火车只需要四个小时。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这是报告书上没写的秘密内容：“付姐，陆先生，我在调查手套上的元素成分时，发现被盗壁画表面沾有一种超细钴粉，是化工厂的产物。”

“我有个大胆的推断：盗莫高窟的这一伙贼，他们上一个落脚点就在酒泉市的北山钴矿产区。”

这就是她推理出来的分析思路。下面可以从“钴厂”这条线索出发，去查询这一伙盗墓贼的下落。

只要能抓到这伙盗墓贼，那么敦煌壁画被盗卖去日本的证据链就补全了。

那样的话，东乡英一再抵赖都抵赖不掉，必须老老实实遵守国际公约把文物还回来。

“林小姐，你的分析很精彩。”陆澄砚叹服道。

他们现在干的事不叫讨回文物，而是追溯盗卖敦煌壁画的贼。

“我要去一趟酒泉，向当地公安局举报这家厂子窝藏盗墓贼！”短暂的激动过后，付雯很快打定了主意。

她也同意林蓉的分析：歹徒没理由把钴粉留在壁画表面。除非他们的手上一开始就沾满了这种粉末。

这次拯救流失文物行动，讨回文物只是一方面。打击西北地区的盗墓分子，是她和陆澄砚的主要目的。

林蓉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付姐，我们目前只是推测这个厂里曾经可能藏有盗墓团伙，但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警察局帮不上忙。”

付雯有些焦急起来：“只要能证明钴粉是出自他们厂的，他们脱不了干系吧？”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澄砚经常和商家打交道，他有相关的工作经验：“这样的厂人员往来很复杂。我们无法证明盗窃案是厂里的人干的，那么警察局就不能下搜捕令。”

林蓉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个建议：“我想和付姐一起去北山钴矿厂看看。付姐有采访证，就说是采访当地的龙头企业，这些老板最喜欢听媒体吹捧他们。”

“好！”付雯一口答应了下来。

陆澄砚：“……”

[她们两个姑娘去勇闯龙潭虎穴当卧底？]

[付雯还好说，反正她轻轻松松打十个。但林小姐……]

按照他从律多年的经验来看，林蓉这样长相和气质的年轻女生，一般身体都比较柔弱，没有多少自保能力。

陆澄砚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便建议道：“标准的采访团队是三个人，需要配一个摄影师。这样，我再叫一个人过来陪你们一起去，总要有人确保你们的安全。”

付雯把咖啡杯放下，目光炯炯打量着他：“老陆，你是不是要找肖珩陪我们？那你自己不去吗？”

陆澄砚好笑道：“我去能做什么？难道帮你们随时查看法律条文？”

“哎呀，堂堂西北地区最大律师所的最大牌律师。居然让两个姑娘在前面冲锋陷阱，自己坐在后面享受现成的鲜花掌声？”付雯阴阳怪气道：“到时候我们把证据找了来，你打赢了国际官司，肯定会出大名，我们就是你的出名工具人吗？”

“付姐……”

林蓉囧，付雯居然还在乎这个吗？她就没想过出名的问题……

付雯继续阴阳怪气道：“小林，你是不知道，他上次率领团队追回了意大利的流失文物。政府奖励了他五十万，他因此被评为武汉十大杰出青年，电视采访接到手软，微博涨粉五十万，还有好多漂亮的女明星邀请他担任私人法律顾问。啧啧啧，他都快混成网红律师了……”

陆澄砚：“……”

付雯嗤笑道：“这次你看看小林妹妹，她只是好心去举报日本人拍卖中国文物，反倒被那个东乡英一追究刑事责任。如果官司打不赢的话，她就要赔偿人家一千万。原来风险都是她来承担，好处都是你这个大律师来拿？！”

陆澄砚：“……”

[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很十恶不赦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澄砚有点无奈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追查盗墓贼的下落。”

顿了顿，他还承诺道：“如果官司打赢的话，所有的奖励和名誉都归林小姐所有。如果打不赢的话，这一千万的赔偿金由我来出。”

“啊？！”林蓉吓了一跳：“这个……”

不太好意思吧……她甚至做好了长期国际赖账的准备？

“小林，”付雯意味深长道：“事情就应该这么办，你才是这次行动的牵头人。比起他来，你更需要这样的荣誉傍身。”

林蓉愣了愣，这话听起来怎么……难道付雯已经知道了她很“臭名昭著”吗？

不一会儿，走出了咖啡厅，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付姐，这样对陆先生来说公平吗？”

她知道自己的作用很大，但陆澄砚负责打官司，出动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跨国维权，这花费肯定非常高。打赢了以后，他收点政府奖金和荣誉证书，好像也没什么？

“很公平，”付雯笑了笑：“谁叫他是我的表哥呢？我坑他天经地义。你放心，他虽然身手不咋地，但他脑子转的很快，非常擅长分析情势。带着他等于多个军师诸葛亮。”

林蓉：“……”

[刚才我还以为你们两是仇人，原来你们俩是亲人！]

“另外，还有一件事。”付雯收敛起了笑容，淡淡道：“我前天查看了你的案子，看了顾世琰写的口供。原来你曾经遭受了那样的待遇，这世道总是对善良的人太不公平。”

林雨馨明明很有才华，却被故宫博物馆和公家单位拒之门外。还被乡亲们用臭鸡蛋赶出了家门。

她是一颗明珠蒙尘，她是被埋没在沙砾里的金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光芒有多灿烂，只能顾影自怜，孤芳自赏。

付雯真心替她感到人间不值得：“小林，你是中国最年轻的考古学家，你应该登上更大的舞台去展现你自己，而不是一辈子活在老祖宗的阴霾下畏首畏尾，知道吗？”

林蓉愣了愣，不禁动容道：“其实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