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远跟着侍者走到最后一排过道,不期然地看到一个靠窗一个位置上坐着个眼熟的人。他对面还有一个人,看背影非常陌生。
他身边女士看他停下脚步,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认识的人?”
“一个合作上的伙伴。”
裴思远侧头轻声说道,很快上前站定在桌子前,笑容温和舒朗地道:
“赵总,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赵琛西面容淡淡地回道:“裴先生也来这边吃饭?”
“对,和一个朋友。”
赵琛西微微一笑,却没有介绍他对面坐着的人,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聊。裴思远立刻领悟,笑道:“那赵总慢用,我和朋友先走了。”
“再见。”冷淡一句。
裴思远扯了扯眉,面上笑容不变,随着侍者的引导坐了下来。赵琛西眼皮猛跳了下。
什么“先走了”,你说的“先走”就是坐到我们旁边的位置么?要不要脸啊?
赵琛西十分不待见裴思远,这一点不只是裴思远看出来了,他对面的简游也看了出来。他家的二毛(简游对赵爱称)虽然有时候对着他不着调,在工作上,待人接物上却是无可挑剔的,要不然也不能领着赵氏扩展到如今规模。
他这样不假辞色地对待一个人,实属罕见。简游心里奇怪归奇怪,却不显露出来,只当作旁边桌的人不在,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今天你到底对傅义做什么了?我看你下手很重啊。”
“没打死,也没打坏。”赵琛西漫不经心地说,显然不想提这个扰人胃口的家伙:
“你放心吧,我已经请院长严肃处理了,他会秉公办理的。”
简游一脸的不信,傅义在医院里为难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有副院长这层关系在,每次都是和稀泥结束,院长虽然有心帮他,但也不能太过明显,以免落人口实。现在他说会“严肃处理”,估计是做了什么。
简游不担心医院也不担心傅义,他只是小声说:“你做事小心一点,别给你自己还有公司惹上麻烦。”
“放心吧,他还没那么能力。”
简游看他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摇头。
回家再收拾他。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两个桌子离得很近,偶尔还能听见那边的笑声和男人逗人的几句声音。赵琛西正跟简游碰杯,那边裴思远笑着抬起头,男人发笑的目光正对上对桌的简游的眼睛,他不由一愣,举着酒杯朝他示意。
简游隔空受了他一个敬杯,也微微抬了抬手腕,表示礼仪。
这不过一点头一颔首的时间,赵琛西心头一股热气就冒了出来,还是酸味的。
“阿游——”
“嗯?”简游温柔地看着他。
赵琛西将装着一根羊骨的碟子朝他推了推,道:“最近工作太多,批改文件批得手酸,你帮我切肉好不好?”
他加大音量道:
“而且你是医生,平时切肉应该很熟练?什么大脑切片,脑壳开窍,从流出乳白色浓液的脑髓里找到出血点,从搅成肉泥的碎肢里挑出玻璃渣什么的应该都做的很多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他话的影响,旁边桌正要往嘴里送肉块的女士动作停了下来。连同他对面的男士,表情也有片刻呆滞。
简游微笑着看着他作,接过碟子,用宠溺的语气说:“好,我给你切。”
赵琛西得意地撇了一脸教科书表情微笑的裴思远一眼,心说我跟我老婆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不怕了呢!
赵琛西此刻作精上身,想怎么作就怎么作,撒娇般地说他中午吃得太多了,现在吃不下这么多肉,要老......阿游帮忙吃。
“作为交换,你帮你把不喜欢的洋葱吃了吧。”
赵琛西直接俯身弯腰,伸长手臂把简游面前盘子里的洋葱碎末叉了一块过来,面色如常地放进嘴里,仿佛丝毫不觉得他这么动作有多么失礼。
隔壁桌的女生:“......”
裴思远看着对面女士从眼球中冒出来“狗男男”三个字,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赵琛西一会要简游帮忙剥虾壳,一会要帮他剥,简游从最初的无语到羞耻,现在已经进化为麻木,随便他作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男朋友,除了忍着,还能怎么样?
餐厅里音乐忽然响了起来,几束光线打在一个表演台中央,一个乐队架势齐全地坐在上面,极具情调的西班牙情歌从主场话筒中缓缓流淌,餐厅内灯光打得更暗,气氛愈发暧昧。
赵琛西自觉胜了一筹,正沉醉在和老婆的浪漫之中,那边裴思远不知道和同桌女生说了什么,忽然站了起来,走向舞台,在众人的欢呼哨声中走到舞台中央,向主唱借了麦,对旁边的人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唱了起来。
简游也侧身坐着看着舞台,有几分惊讶地说:“他会西语?”
赵琛西:“......”
“西语而已。”他咬着牙说:“我也会。”
有什么了不起,他还会七国语言呢!
简游看向他:“那你会唱歌么?”
赵琛西:“......”
赵琛西心态爆炸,老婆质疑他,老婆质疑他?
老婆为了一个外人质疑他?
男小三就是男小三,刚还看他规规矩矩很守本分,其实每时每刻都想着怎么挑逗人。这样的人,简直是他们男人中的耻辱!
赵琛西霍地站了起来。
简游惊讶地看着他:“琛西你......”
赵琛西转了转手腕上的表带,将手表放到桌子上,抬步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方,在侍者耳边说了几句,很快侍者将他引导到舞台左边一架钢琴边上。舞台上的人都停下了演奏,睁着眼睛看着他,赵琛西打开琴盖,常年握笔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放在琴键上,不一会,一串音符仿若精灵般跃出。
舞台中央的音乐停了下来,静静地欣赏着他的演奏。男人背姿挺拔孤高,手腕带动着手指修长而有力,双目凝聚光彩。
一盏昏黄的半罩式壁灯下,他侧面轮廓看似深情又仿佛冷酷,全场都被这个富有魅力的男人吸引住了目光,直至他演奏停止,掌声才阵阵响起。
赵琛西站起来向下方颔了颔首,信步走回座位,骄矜地抬了抬下巴,等对面的青年夸他。简游果然用力鼓了鼓掌,夸赞道:
“你好棒!”
赵琛西似乎不满他的不走心,但又很高兴地哼了声,转开目光道:“你想学西语,我可以教你。”
简游:我也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