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薇挂掉电话,原地站了站。
方才董小琪跑过来递手机给她时,她屁股才挨着椅子边坐稳,笑眯眯说了句,“你俩的步子可真金贵,既然都来到这儿了,就不能多走几步路,进到店里,先跟我打声招呼啊。”
按亮手机屏幕一看,未接来电赫然显示是柳清姿。
她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说,我先去回个电话。
起身时,她极快速地朝傅昭南瞥了一眼。
傅昭南掀眼皮斜过来一个视线,又淡然移开。
卓薇猜不透他的情绪,只是下了餐厅外摆餐区的台阶,走远一些,走到马路沿,才拨通了柳清姿的电话。
这会儿,她再回头看,室外那盆魁梧的旅人蕉后面,一张圆桌对坐着两个面容姣好的青年才俊,都是刚刚下班,还穿着职业化的白衬衫黑西裤,打扮虽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位眉目隽秀,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沉金冷玉的儒雅,另一位冷硬坚毅,莫名有点盛气凌人。
两人熟络地在聊天,手边已经有了酒,想着是自取的。
卓薇眯眼认了一下那棕黑色的酒瓶,心念细腻地一动,她疾步走进店里,去了趟吧台,再转出来,手里多了三样东西,冰桶、一瓶白色瓶身的新款啤酒,以及广口酒杯。
她用脚踢开矮背椅,豪迈地坐下,冲着眉目隽秀的李昱清,说:“喝不惯吧,这酒口味重,又苦又烈,尝着像酱油,一口下去,嘴巴半天缓不过来那股涩劲儿。”
“确实。”李昱清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忙摆在餐桌上,清和地笑着说:“我尝试了几次,始终喜欢不起来。”
“他是老酒徒,哪能听他的推荐。”卓薇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傅昭南,吐槽道:“这酒要不是因为他常喝,我都不稀得进,成本高,售价贵,懂行的不轻易点,怕我们掺水卖的是假货,不懂行的乱点,喝不顺,回头立马给差评。”
她说着,用开瓶器翘开她拿来那款酒的瓶盖,倒了半杯,又往酒杯里加了冰块,再推给李昱清,说:“你尝尝这一款,只是轻微的苦,味道不那么极端。”
“谢谢。”李昱清连灌了两口,等冲淡了口腔的不适感,才说,“果然,还是层次简单一点的接受起来更容易。”
“明明口感复杂的品起来才香吧。”傅昭南笑着摇摇头,伸长胳膊,拿酒杯碰了碰李昱清的。
卓薇看他喝酒的架势有点猛,说:“你悠着些。”
“醉不了。”傅昭南斜靠着椅背,闲适地说。
卓薇将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住,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半响感慨道:“他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揣摩不透,是吧?”
话明显是跟李昱清说的,李昱清闻言扫一眼傅昭南,接着转头看卓薇,卓薇正好也看他,两人对上视线,默契地笑了起来。
傅昭南没作声,座椅转了方向,透过玻璃幕墙环视餐厅内部的情况——气氛很热闹,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甚至一些客人拼桌玩起了桌游。顶梁悬挂的三块液晶屏幕循环播放着足球比赛。
李昱清想想,跟他聊:“经营餐厅,现在十家有八家不挣钱,即使红利期能用营销手段迅速打开品牌知名度,也难逃一炮而红一下就死的命运,你偏一头热的扎进来,有长远的考量吗?别等消费者的新鲜感一过,业绩下滑,到时候光是运营成本就能把你拖垮。”
“只要营收持续增长,现金流充沛,短暂的亏损并非不能容忍。”傅昭南随意地说,“我也没想着往网红经济那条路走,品牌推出去,吸引投资,迅速扩店,等生意下滑立马闭店,收回现金。我就是想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反正钱存着发不了财,干什么都有风险。”
“从专业角度讲,我不能认同你。”李昱清挑挑眉,“但来这里确实心情会变好,很放松。”
“凡事难得一个喜欢。”卓薇似有感而发,她今天本没打算喝酒,这会儿忍不住小小地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朝着傅昭南晃晃杯子,说:“傅老板,我敬你,敬你一定发财,这样我才不会失业。”
“承你吉言,加油干。”傅昭南开心地笑了笑,慢慢喝一口。
卓薇却一口干了,然后眯起眼睛,看酒杯里的冰块渐渐融化。
她安静了片刻,再抬起头,问李昱清:“还要往外跑吗?”
“不了。”李昱清摇头说:“短时间内手里没有外地项目了。”
卓薇“啊”了声,抿抿嘴唇。
李昱清细致,观察到她微妙的变化,主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是。”卓薇立马干脆地答,“一些事我看到了就不能不说......咱俩多年的老同学了,反正不是第一次扫你的兴,再多一次无妨吧。”
李昱清作个“你请”的手势。
卓薇直勾勾看着他,直言道:“前天家莹到我这边来了一趟,心情很不好,喝醉了,还是大白天的。”
“人没事吧?”李昱清先问。
“没事。”卓薇说,“一个......姐姐?反正是亲近的人,把她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