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倾才走进提督府的后院,就看见美人靠前,一群小太监坐得整整齐齐,而郡主大人脸上贴了块纱布、扛着她的寂灭天,神采奕奕地给他们说故事。
他笑着看过去,只见听的人津津有味、讲的人神气活现,那模样,倒像猴王领着她的小猴子们,将他这人见人怕的提督府,当做水帘洞、一派自在逍遥。
一瞥间他雪中松竹似的影子,司扶风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转了个身就朝他跑过来。那长@枪在她肩头画了个弧,小太监们吓得纷纷缩了脑袋。
她风风火火冲到姬倾面前,一脸急切地追问:“厂公去哪了?不是同人打架去了吧?受伤了没?打赢了没?要不要我去替你撑场子?”
姬倾见她一脸慷慨激昂,想必讲故事讲得十分开心,便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别的,脸上的伤如何?疼不疼?不必担心留疤,咱家已经叫人送最好的祛疤珍珠膏子来了。”
司扶风还在担心他,随口说了句:“哎呀、我哥哥说了天底下我最好看,多道疤我也好看,不担心。你呢,你到底干嘛去了,有没有事儿啊。”
姬倾见她着急,便温柔一笑,声气放软和了,哄着她:“弘王世子说得是大实话,你最好看了,但是能不留疤最好了。至于咱家、咱家是去送皇上了,哪里会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这是准备在京中谋个新营生了?”
司扶风听见他说是去送皇上,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垂了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两个大男人,送这么久的嘛…”
姬倾微微一愣,心里头像打翻了蜜罐子,甜丝丝的蜜就要从眼梢嘴角滴出来。他骤然觉得喉头有些干,便下意识清了清嗓子,笑着压低了声气:
“说什么呢?咱家没听清,你大声些。”
司扶风一下便意识到自个说漏了嘴,赶紧摆摆手,牵起个欲盖弥彰的慌张笑容,指着小太监们道:
“我是说,你去了那么久,我怕你让人欺负了,本来准备去找你的。但是孩子们非要我给他们讲方才暴打那疯子的事,我捱不住他们吵吵,就只能在这讲故事了。”
姬倾暼了小太监们一眼,小太监们垂着手站成一排,一个个乖觉地笑。
姬倾当然知道他们是怕司扶风跑出去出事,故意想得法子,便垂了眼微微一笑:
“你们几个,自去账房领半个月俸禄的赏银。”
小太监们脸上都露出些喜色,却也都规规矩矩地谢了恩,才静悄悄退下了。
司扶风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颇为自豪地扬起小脸感慨:
“也许哪日不用打仗了,我还真能去当个说书先生,管能把自个喂饱。”
姬倾眸光里的暖意几乎要温热了月色,他望着她豪气万丈的模样,声气温柔的要飘出甜香来:
“那是自然,到那时,咱家也要仰仗郡主吃饱肚子了。”
司扶风大剌剌地一拍胸口,露出“包在我身上”的神气,晃着小脑瓜肃容道:
“那是自然的,厂公这样的人物,就是为了大胤江山、我也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姬倾心头一颤,只觉得眼前这姑娘实在可爱,这可爱不是锦绣堆出来的虚影,她是蒸笼里暖腾腾的麦香,是揉进了蜜糖的软饼。
是这心头最踏实的一口甜。
他深深吸了口气,巴不得把满心的欢喜都呐喊给这人间听去。可是还不到时候,他不想让她变扭,脸上便只能笑容淡淡,声气还得自持:
“你既然这样对咱家好,明日的大事,咱家可得把你带上,万一有人对咱家起了坏心思,咱家的安危可就交给郡主了。”
司扶风一听,那兴头简直要在头顶湛湛闪起光来。她把寂灭天舞得呼呼作响,然后铿锵一声杵在地上,一脸豪迈地仰起头:
“厂公只管说,你指谁我打谁。”
姬倾瞥了眼那裂开了一小块的琉璃砖,心里头微微一颤。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
“嗯,咱家相信你。明日收网抓鬼虏奸细,只是…”
他望向司扶风,缓缓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月光落在交织的眼睫上,如梦似幻、神秘莫测:
“一个,只要一个。明日由着你杀鬼虏人,但一定——”
“一定要留一个活口,让他喘着气、回到鬼虏大军的金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