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裔涌上不祥的预感。
“宁兄如今的身份……”李漱玉抿了抿嘴唇,“家父在朝为官,你我若为友……多有不便。”
李漱玉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眸也低垂了。
宁裔心口狠痛了一下。
却竭力地笑了笑:“我明白。李姑娘今日之举,已经让宁某感激不尽了!怎么还敢奢望与李姑娘为友?”
那抹笑勾在宁裔的嘴角,落在李漱玉的眼中,何其苦涩?
宁裔狠狠压下心中痛意,朝李漱玉深施一礼:“宁某不敢拖累李姑娘,还请快回府吧!将来……”
想到两个人不可能有将来,宁裔苦笑:“……请李姑娘保重!”
“……多谢!”李漱玉几乎将嘴唇咬破,“这便……告辞了!”
她说罢,起身,朝温慕雨点了点头,再不看宁裔一眼,离去。
良久。
宁裔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温慕雨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你还傻看着我做什么?”宁裔冲她扯了扯嘴角,“还不快带着你的身契,还有金银物事,逃离此地?”
温慕雨昔年流落江湖,被宁裔所救,宁裔早就将身契给了她。温慕雨想走,随时都能走。
“你才傻呢!”温慕雨嫌弃道。
宁裔疲惫地摇了摇脑袋:“你再不逃命,才是真的傻子。像我这样的人,聪明人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谁是“聪明人”,显而易见。
温慕雨知道,宁裔这是被李漱玉的离开打击到了。
“李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温慕雨劝慰道。
听到“李姑娘”三个字,宁裔的心脏又是狠痛了一下。
她摆了摆手:“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与我,也不相干。”
温慕雨于是不好再劝。
遂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准备如何?”宁裔微眯眼睛,“刀还没架到脖子上呢!想要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温慕雨眼露赞赏之色——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宁裔。
温慕雨不禁涌上几分豪气:“咱们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朝廷真要难为你,大不了拼上一场,也学江东那伙人,占山为王自立小朝廷去!”
江东陈虎,以长江天险为倚仗,自立为王。
大楚朝廷虽然屡次出兵袭剿,也撼动不了,反倒让陈虎的势力越发扩大了。
宁裔听得好笑,没想到温慕雨竟还有这副肝胆。
不过,她倒不觉得事情会发展到那步田地。
她还有老娘要孝敬,不想走那条路。
温慕雨说得兴起,豪气冲溢:“东家,你家祖上是做皇帝的。将来你做了皇帝,也封我个官当当。”
宁裔失笑。
刚想说世上哪有女子做官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女子不也成了“宁大官人”了吗?
世事难料,谁又规定,男子做的事,女子就做不得呢?
被温慕雨这么一闹,宁裔心中的滞郁倒是消散了许多。
正说话间,忽听到楼下街市上传来了喧闹之声。
宁裔俯身窗边。
温慕雨的房间临街,向下看刚好能看清楚街面上的热闹——
一辆朱轮华盖车辘辘驶过,车前车后簇拥着的皆是仆人随从等,还有十几名金甲卫士随行护卫。
好大的排场,引得路人驻足观瞧,却都不敢靠近半步。
“这是谁家的贵宦?这样大的排场?”宁裔问道。
温慕雨瞥了一眼,便即知晓:“那是安和公主的仪仗。”
又道:“东家你孤陋寡闻了。”
宁裔近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确实孤陋寡闻。
公主?
皇帝的女儿?
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安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