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前尘旧事(1 / 1)就想嫁个老实人首页

秦子默的身世,这两人是早就知道了的。    正如同姐姐当年说的一样,这个故事确实是裴月清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不过其实对于裴月清来说还是口味稍微轻了一点。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帝王和江湖女子的爱情故事。    前任的东堎国君,也就是秦子默的父王,是一位诗画风流的文人,自然也就有着文人多有的毛病,多情。    一次外出微服私访中,意外落难受了点伤,被一名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所救。    文人身子弱,一点伤也养了好一段时日,两人日日相对,又是上药又是换衣服,默默就暗生了情愫,便私定了终生。(当年听到这里的时候裴月清还在想,这要是受伤的是蓝照临的父王,就算肠子被打出来了,估计缠上绷带一个时辰后就能继续上路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暗生情愫的情节。)    可就在他向她表明身份后,她却拒绝了随他回皇宫的请求。    她深知,他爱是她的潇洒自由,可是这却是应有尽有的深宫内苑唯一没有的东西。她若是同他回去,她终有一天被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他众多妃嫔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她潇洒转身,两人自此再也没有见过。    几年后,东堎第一大帮的帮主陈清河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进了东堎帝都,带着他当年为她亲手所绘的一幅画像。    原来这位女子竟是陈清河的独女,两人分别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珠胎暗结,陈清河无论怎么逼问都没能问出那个男人的身份。陈清河四十岁才得了这一个孩子,从小便是宠爱到了极点,终于还是拗不过她,便容忍她生下了这个孩子。    可哪知过了没多久她就生了重病,临终前才终于告知陈清河,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竟是当时的东堎国君。    陈清河原本不愿让这个孩子卷入朝堂的纷争中,可偏偏这个孩子没多大的时候便展示出了惊世的才华,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几岁就已经对事物有了过人的理解力,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而陈清河那个时候也已经渐渐老迈。思前想后,为了他的前程,陈清河带着五岁的秦子默毅然踏上了旅途……    台前的白布上,一个背着剑的老人,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川峦叠翠中颠来颠去,往边缘处那个带着皇冠的男人走去……    后台鼓乐悠悠,煽情不已。    一楼看戏的人们各种叫好,闹哄哄地胡乱扔着赏钱,还有顽皮的小孩子想绕到后方去看皮影是怎么操作的,被人拿着糖哄了回去。    裴月清看了一会儿,便笑了。    蓝照临看向她,问:“笑什么?”    裴月清放下筷子,在凳子上转了个圈,整个人就像没长骨头一样伏在在栏杆上,歪歪斜斜地一指那幕布,好奇地问:“诶,你们北漠要是有人敢把你家的事情拿出来演着玩?会怎么样?”    蓝照临往那幕布冷冷扫了一眼,没搭腔。    他不说裴月清也知道会怎么样——百分百被人打死。    头枕在手臂上,裴月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还问过你,秦子默那时候说的,对皇位没兴趣的话你信不信?”    蓝照临也放下了筷子,淡淡道:“记得。”    裴月清望着台下正在分糖的小孩子们,慵懒的笑笑,漫不经心道:“呵,骗子,都是骗子,钟离钰是有多傻才会相信你们的话。当年号称只想当逍遥王爷的两个人,最后都成了帝王,南风、西玦都成了你们瓜分的战利品……”    蓝照临脸色一沉,手里的链子一扯,扯得裴月清转了半个圈,再一次不得不与他面对面地相视着,“成王败寇,西玦不灭,死的就是我们,你个道理应该最清楚。而至于南风……”    “至于南风,在姐姐死的那一天,就已经完了……”她平静地说着,眼里是许久许久都没有走出去的悲痛。    蓝照临静静地看着她,放松了手里的链条。他很清楚,裴月汐的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蓝睿明的死至于他一样。    她人生前面十几年唯一的光亮已经被打散,再回头只剩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幽暗血海……    要不然那一年,她也不会做出那么疯狂绝望的事情……    他们两个共同经历了太多东西,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生多桩大苦早已尝尽,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在阐释。    他懂。    她也懂。    两个就这么对视了许久,下面的灯影戏都已经进入了下个一个故事环节,裴月清终于垂下了眉,轻轻地问:“我听说你前两年把国都迁到了以前的西玦皇宫?”    蓝照临道:“是。”    “她,还好吗?”虽然裴月汐和钟离钰根本没有成亲。但是裴月汐死后,却是以西玦太子妃的身份厚葬在了西玦皇陵。    蓝照临道:“我没有动西玦皇陵,没有人会去打扰她的安眠。”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道着谢,垂下眼,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下投出浓密阴影,显得难得的温顺。    台下不知道又在闹些什么,突然就布满了小孩子的喧闹声。裴月清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一看原来是故事讲到秦子默长大一些后协助父王处理政务,东堎年年五谷丰登,收益越来越好。    一个半大的男孩子站在舞台右侧,抓着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配合着丰收的乐曲,往各个方向撒糖,引来小孩子们一阵哄抢,甚至有些大人也忍不住凑着热闹,真是一片其乐融融。    唯有蓝照临的那群手下各个不为所动,显得格格不入。谁要吃秦子默的糖啊,啊呸!    一群小孩子围着他,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鸡仔,撒糖的男孩子心中得意,撒的更高兴,突然瞟见二楼包厢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子正冲着自己这边笑,心下欢喜,立刻用最大的力气抓了一把糖扔向二楼包厢。    裴月清笑着伸手去接,她运气不错,居然一左一右接到了两个。她向来是喜欢这些甜食的,想也没想拆开外面的纸,一口吞了一个,另一个朝蓝照临晃了晃,“还有一个?要么?味道还不错哦。”    蓝照临瞥她一眼,不动声色。    很显然,冰山美男们自然是不会喜爱这种甜腻腻的小食品的,毕竟和他们的形象太不符了。    裴月清也不强求,继续托腮看表演,那颗糖在她的腮帮子里面左边右边地鼓来鼓去。    不一会儿,台下已经演到了西玦皇宫的那一场大胜。    这进度未免有些快,似乎是把秦子默在西玦当质子的那几年一下就略过了。大概是民众们不太能接受其实前任东堎王其实并不是很疼爱秦子默这个真相吧。    幕布上的“秦子默”一身白衣,高高地站在一匹骏马上面吹着笛子,身边围着拿着刀枪剑戟的武士们,随着他的号令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溜达着。    裴月清拍着栏杆,差点没笑死,“我真是太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了!这也想的出来!”    这一看就是希望,既能表现子默陛下在后方指挥布阵、运筹帷幄,又能提现子默陛下亲自上场、先身士卒的英勇,硬是给拼凑出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来了。    秦子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年要真是这么上的战场,早就给摔死了好吗?!    裴月清回头,大概是想和蓝照临吐槽两句,却见他的表情严肃、气势凌厉,眼神更是锋利的可怕。    幕布上,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摧枯拉朽,万夫不敌。最终,用手中的那柄长剑,将一个黄色衣衫的人劈成了两半。    钟鼓声更加激烈,甚至放出了小小的特效烟花,引得小孩子们阵阵惊叫。    “自此以后,西玦彻底灭亡!”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台下的人们欢欣鼓舞,高喊着“陛下威武!”“陛下万岁!”“东堎必胜”,一楼大厅已经化作了欢乐的海洋。    伴着火药的气味,一片嘈杂声中,蓝照临主动开口,肃若寒星的眼眸微微闪动:“我……”    裴月清非常冷静地打断了他:“不必说了。我不想听。”    不必解释,什么都不必说。    那天的事情,她记得非常清楚——    昔日繁华的西玦皇宫已经沉浸在一片惨烈的厮杀声和硝烟中。    高高的城墙上,有破空声传来,她还未反应过来,钟离钰就已经从正面抱住了她。那只让她无比熟悉的破云箭,刺穿了钟离钰的整个腹部后,前端还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右腰侧。    破云箭。    全天下只有蓝照临和蓝睿明才拥有,江湖兵器谱第一名的破云箭。    失血的感觉让她昏眩,她背靠着粗糙的墙壁,努力支撑着才没有滑下去,钟离钰靠在她的身上,缓缓地对她说:下辈子,我再来娶你……    两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撒的满地都是。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依然清晰地看到,战火纷飞的城墙下,蓝照临举起的破云箭,对准了远处秦子默的方向……    我以为你只是想为你哥哥报仇,我以为你只是想要自由,没想到,你想要的,也只是这个天下。    为此,你可以扫清一切障碍。    包括钟离钰,包括秦子默。    甚至,包括我。    没想到,你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骗子。    蓝照临,你就是个骗子……    蓝照临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顿觉身体一软,几乎是眨眼间就倒下了。他倒在地上,痛苦的轻微喘息着,饱含惊怒的眼睛死死地烙在裴月清身上。    项山倒在他的不远处,同样目呲欲裂地看着裴月清。    只见她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还悠然自得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一楼那原本欢乐的海洋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唯有几个小孩子惊诧的声音。    烟花!是刚才的烟花!居然有毒!    裴月清看着他们二人,再次晃了晃手里还剩下一颗的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的弧度,冲着他笑道:“你看,我给过你解药的,是你自己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