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庄愣怔一下,凌厉掌风缓缓停在了半空,停顿几秒,才迟疑的问:“你方才喊我什么?!”
官人?
在民间,这可是妻子对丈夫的……
“……”苏长音简直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然而话一出口,再收回就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官人不记得奴家了么?”
“哦?你是谁?”
苏长音眼眸一亮——
太好了,叶庄果然不记得他!
坊间传闻不假,如歌王喝醉了酒,当真识人不清。
他大大松了口气,心里大石一落下,脑子便转得更快了,“奴家原是御膳房太监,昨夜宴会被调到殿外充当人手,奴才见王爷喝醉,将您扶到到此处歇息,没想到王爷喝过头,拉着奴才做了这等……”
他三言两语把锅扣在了叶庄头上。
然而叶庄却笑了。
每值宴时之际,最繁忙的当属御膳房,从别处调人手都不够,又哪里会把人手均出去?
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叶庄无声笑了一下,卸下心中防备,慵懒躺在穿上。
他本为天家贵子,端庄无匹,如今一笑起来,恍若松山积雪,冷然俊逸非常。
叶庄现在回过味儿了,杀手刺客之流,无一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可此时盖在眼上的手十分柔嫩润滑,没有半点粗茧,恐怕连太监都不是,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
更何况他眼下非但身不着片缕,某些地方还带着违和的黏腻感……叶庄向来清楚自己酒醉后记不清事,但记忆中残留的春色喧嚣,以及身上种种异常,隐隐在告诉叶庄:对方说的,或许便是真的。
“如此说来,倒是我对不住你。”叶庄声音清澈,如美玉相击,抬臂想拉下眼上的手,打趣道,“不如让我瞧瞧你的样子,若有几分姿色,便收你入府,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不行!!”
苏长音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拦住。
“奴才身贱丑陋,怎敢污了您的眼,还请王爷别看奴才,放奴才速速离去。”他急的眼圈都红了。
谁知叶庄听了,却眉头一蹙,“何须如此妄自菲薄?本王向来眼光挑剔、你若当真是个身贱丑陋的,即便是醉了酒,也不容你活到今天,更何况是……”
话到此处,骤然停住。
苏长音:“……”
好家伙,这话就差明着说‘本王看上的就是最好的’。
苏长音头大如斗,绞尽脑汁圆谎:“王爷位列九卿,又贵为王亲,尊贵非凡,奴才不过小小一宫仆,胆小如鼠,不敢高攀。”
胆子小?
叶庄自认并非良善之辈,常年身居高位、生杀予夺使他看来犹如索命阎王般可怖,但凡见了他的哪个不是心惊胆战、毕恭毕敬?
敢一边喊着胆子小,一边还骑在他身上蒙住他眼睛、小嘴叭叭撒大谎的,恐怕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叶庄失笑,面上却半点不显。
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苏长音不知叶庄心中所想,却被他这副样子唬住了。
他方才气势汹汹,全凭一时脑热,现在才反应过来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到底是什么人物,不禁有些慌乱。
叶庄此人有多疯,满朝皆知。
最近的一次,有个言官在早朝时弹劾他当街纵马,叶庄当时神色不变,散朝一出宫便挥剑将人斩于马下,那倒霉的言官连话都来不及说,便身首两处。
猩红滚烫的鲜血如泓飞溅,打湿了脸颊,叶庄浑然不觉。
他抖去剑上血花,漫不经心道:“本王最讨厌指指点点的人。”
他好似天生就少了人的七情六欲,为人处世只有疯、只有狠。
此事过后,满朝哗然。
请求重罚叶庄的折子如雪片似的飞到皇帝案上,后者置之不理,直到压不住了,才命人在早朝时揭发言官常年受贿弹劾他人的罪证。
皇帝道:“大理寺少卿此举不过拨乱反正,然则当街杀人到底有失体统,罚俸三月,小惩大诫。”
叶庄淡淡道:“知道了。”
三言两句,此事就揭了过去。
叶庄依然盛宠不衰。
从此之后,阖朝上下对这尊煞神避之唯恐不及,连世家也不敢轻缨其锋。
苏长音脑补了那把剑削到自己头上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叶庄敏锐察觉到他的颤抖,“莫怕,本王不怪罪你。”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抚上苏长音的后背。
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一下又一下,似温柔,又似漫不经心。
苏长音头皮发麻,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你……啊!”
电光石火间,叶庄有力的手掌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猛地蓄力而起,苏长音惊叫一声,眼前天地倒悬,那一刹那苏长音想都不想,盖在叶庄脸上的手果断转了方向,‘啪嗒’一下扣在自己脸上!
就在苏长音遮住自己面容的下一秒,两人位置调换,叶庄已经牢牢将他扣在怀中。
‘啪————’
与此同时,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耳际。
苏长音:“……”
叶庄忍俊不禁:“阁内常年熏着丸香,少有蚊虫,倒也不必下此狠手。”
苏长音一声不吭。
掌下的脸庞却羞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