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信以后,铁书银钩的锋锐气息扑面而来,能写出这样的字,玲珑想着,她初见时的印象没错,雍宁侯绝非善类,这样的人不可能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定睛一看,也确非情话,只有两句话——
“林逸鸣仆从被收买,旧情可追忆否?”
玲珑愣了一下,叫青雉进来:“表少爷的仆从何时将信送过来的?”
“回姑娘,一个时辰前。”青雉记得很清楚。
而玲珑回来不过两刻钟,一个时辰前那不就是林逸鸣刚进穆家没多久?
玲珑眼神转冷,看样子林逸鸣这多情的心思并非因她今日的冷淡而起,想必是早就有了,或者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囊中之物,稍被人撺掇,脖子上头就变成了棒槌,只凭着花花心思作祟。
想必约她一见,不是会被大堂姐看见,就是要被其他人撞破,到时候穆家两女争抢一个哥儿的丑事传出去,哪怕不影响亲事,穆家的名声,其他姐儿的名声也都坏了一半,真真是好算计,只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玲珑思忖半晌也没个头绪,只草草用过午膳就睡下了,到了下午的时候,她让青雉提前禀报了,去外书房找了穆高轩。
这些时日穆高轩其实刻意躲着人,因为玲珑这几乎算是玩笑般快速定下的亲事,解了穆家之危,却赔上了女儿的一生,穆高轩只觉无颜面对妻女。
玲珑知道父亲心里别扭,可有些话还是得提前说。
“杨相府是怎么个情形女儿不清楚,但杨相跟衮王结了姻亲后,先头雍宁侯夫人去世,总是不能不叫人多想。上回女儿跟秦家大姐儿吃茶的时候,碰上衮王侧妃跟兵部尚书之女在一起,雍宁侯面色便不是很好看,也有远着相国府的意思,爹爹您心里要清明些。”
穆高轩欣慰又愧疚地看着女儿:“爹知道,穆家没那么些野望,爹虽只是从四品,却不会为了前程不顾儿女安危,你放心便是。爹是陛下的臣子,为臣者忠心不二,莫论是非是言官之本,爹不会犯糊涂。”
玲珑看着鬓角多了些华发的父亲,有心想要说自己认错了人的事儿,可又怕父亲担忧,到底是没说什么。
回到自己屋里绣嫁妆时,玲珑便有些神思不属,从知道自己错将雍宁侯认成了范阳伯世子后,她心里就一直藏着很多疑惑,可面对特别有压迫感的雍宁侯,她张不开嘴,多少愁绪也咽回肚儿里百转千回。
因着今日林府前来议亲,老夫人和二房都还算满意,虽然芳菲面色不好,也不会挑这种时候闹腾,小年夜的家宴看起来还算圆满,可甭管大房还是二房都清楚,临近分家,水面下波涛汹涌,不过就是图个面子上的平稳罢了。
玲珑沐浴过后就躺下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才稍微有了头绪,还是得尽快跟雍宁侯见一面……
不等她迷糊着想完,外屋响起了青雉的轻呼声,玲珑猛地惊醒,赶紧坐起身,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青雉脸色复杂还带着点苍白进来了:“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
“怎么……”玲珑刚问了两个字,看见站在屋门口的高大身影都咽了回去,她瞪大眼睛,从床榻上下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这真是打瞌睡来了枕头,只是这枕头将她那点子睡意全都吓没了。
“姑娘……”青雉眼神中有些担忧,她总觉得这位姑爷有点吓人,这都什么路数呀!
玲珑深吸了口气,那人有什么不敢做的呢,早就有准备的事儿,这么惊慌可不算个事儿,人家好歹还等自己穿好衣裳才进门,也算……算规矩了。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便恢复沉静,这会儿来也好,有好些事儿不合适守着人说,如今一次说清楚倒是便宜。
“你在门口守着。”玲珑出来后,不去看那目光特别有侵略性的男人,低声吩咐。
等青雉出门后,玲珑才转身给裴钧行礼:“见过侯爷,您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就不能来看看你?”裴钧好笑地看着故作镇定的玲珑,随着自己的性子惫懒靠在了软塌上,“走近些说话,你我既然很快便要成为夫妻,不用讲究那些虚礼。”
玲珑:“……”亲都还没定,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好吗?
她沉默着坐在离裴钧最远的美人肩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钧轻笑出声,起身走到玲珑面前,瞧着她又攥紧的帕子,倒是没像上次一样吓人:“你就没什么想问本侯的?”
玲珑顿了顿,抬起头试探看向裴钧:“什么都可以问吗?”
裴钧垂眸跟她对视:“自然,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
玲珑听出来这男人话中有话,实际上裴钧夜探香闺,怀的并非是什么暧昧心思,不只是玲珑一肚子疑惑,裴钧也不想频繁换媳妇,好不容易这个看着还挺扛……咳咳,挺有雍宁侯夫人的范儿,他也是把丑话说在前头的主。
“是谁收买了表哥的仆从?”玲珑没跟男人这般对视过,稍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头轻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歪着脑袋的动作,让略有些肉嘟嘟的白嫩脸颊镇定全无,只显得娇俏许多,叫某人手指发痒。
裴钧将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手指,盯着玲珑的眸子不曾挪开分毫:“是衮王侧妃。”
玲珑眉心微拢:“衮王侧妃为何要坏我和穆家的名声呢?莫不是她想要侯爷娶别人?”
或者……是衮王侧妃对曾经的姐夫有说不出的心思?玲珑也曾经做过后宅妇人,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神和面对心上人时的腔调她见过不少,上回她就觉得那位侧妃眼神和声音都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