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裴钧往外书房去的时候,玲珑已经穿过正院的天井进了堂屋,一进门玲珑脸上就挂上了赧然又温柔的笑:“给娘亲请安,秦家大姐儿派了仆从来给我送信儿,耽搁了些时候,来晚了。”
林氏笑着招手:“无妨,快过来,见过你裴伯母。”
玲珑脸颊微微泛红,微微屈膝,左手虚虚搭在右手背上敛在腰侧,行了个完全挑不出瑕疵的礼:“玲珑见过裴伯母。”
“哎呀,好孩子快起来,叫玲珑是吧?真真是好名字,名字跟人一样,瞧着就让人心里通透。”姜氏扶着玲珑起身的功夫,通体若琉璃般透亮的深碧色镯子就带在了玲珑手上,是上佳的祖母绿翡翠。
玲珑刚要推辞,姜氏就拉着她坐下了:“见面礼可不能不收,这是绥安他祖母给我的,正正好传给你。”
玲珑憋了憋气,脸上一热,红着脸低头谢过姜氏,林氏彻底放下心来。
这意思就是先前的儿媳妇是没得着的,东西不看贵贱,看个心意,人家说要当头婚来对待,显然不是空话。
头个儿媳妇是裴钧自己选的,除了成亲的时候在雍宁侯府住了几日,匆匆就跟着去了雍州,后来年底又因为怀了身子没回来,姜氏根本就没什么有儿媳妇的感触,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儿媳妇亲近,还是自己喜欢的,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实则从换了庚帖姜氏就高兴,上回在礼部尚书府姜氏还只能眼馋,这么快就变成未来儿媳妇,这回近了又发现未来儿媳甭管是说话都叫人心里舒坦,更愿意给玲珑做脸面。
“秦家大姐儿找你可是为着秦家老太太的寿辰?”姜氏都这么痛快,林氏也有心在玲珑未来婆母面前替她做脸,笑着问,“莫不是念珍又惦记上了你绣的那方炕屏?”
玲珑笑着摇头:“那是早就答应给她的,顺手带过去给她便是了,秦家祖母的寿辰,还是要备些心意足的,只说是让我替她掌掌眼。”
姜氏眼神闪了闪,听出林氏那份炫耀,跟着没口子的夸玲珑,直把玲珑夸得粉腮晕红告退出去,俩人这才笑眯眯将定亲的礼和日子给敲定下来。
林氏不舍得玲珑那么早嫁人,但是穆家境况她也知道了,而未来女婿驻守雍州也是圣旨,没法子的事儿,只能往前赶日子。
唯有一条,让林氏面上带着为难:“绥安的难处我懂,说句不见外的,穆家的处境姐姐也知道,这门亲事是缘分也是穆家的机缘,我们也盼着婚事赶紧成,可……玲珑虽是长房嫡女,因着我这肚子不争气,大姐儿是二房所出,她要嫁的人家又是我娘家……我真是不好说什么,大姐儿没成亲,玲珑便嫁出去,只怕要叫人说嘴。”
姜氏听见大姐儿,只想到了那日在礼部尚书府看到的捂着脸哀哀哭的艳容,门外还有个望眼欲穿的哥儿,她也知道内情,还有什么不懂的。
姜氏拉着林氏的手拍了拍:“妹妹的难处我懂,既是因为绥安才委屈玲珑这么快嫁进我们裴家,过了龙抬头好日子不止一个,这事儿自不用妹妹为难。”
林氏动了姜氏的言下之意,露出个恰到好处带着愧疚的笑,两人几句话功夫,就将穆家两个姐儿的婚期都定下来,至于芳菲的婚事匆忙是否来得及,那就不是林氏需要考虑的了。
娘家虽然待她不薄,可若不是嫂子纵容,林逸鸣怎么敢跟芳菲勾搭,她已经是穆家人,嫂子也是个能干的,该林家愁的事儿,林氏才不管呢。
内宅夫人们说隐晦也坦然的机锋打的很是愉快,可外书房这头,刚见上面的未来丈人和女婿,气氛就不能只用尴尬来形容了。
俩人沉默了许久,穆高轩才起身行官礼开口:“穆某一心忠君不知变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却要给侯爷添麻烦,穆某心下惶恐,若侯爷为难,这门亲事就此作罢,穆某对外绝不提起一个字!”
裴钧听出来了,人家不乐意呢。
他笑着避开穆高轩的礼,端晚辈礼节:“穆伯父这话见外了,穆家姐儿一家好女几家求,能得此佳妇是小侄的福分。”
穆高轩也听出来了,人家这是知道穆家和林家早前的打算呢。
他面无表情点头,语气还是恭敬的:“侯爷说的是,您长小女八岁,夫长妻幼只怕是要让侯爷多操心了。”
裴钧:“……”这特娘是说老夫少妻?他是老夫?呸!
他笑得多了几分痞气:“小侄常年在军中,进后宅的时候少,若有不妥,伯父还请多包含。”
穆高轩:“……”这特奶奶的是威胁要冷落自家闺女?有本事你也跟范阳伯世子一样断袖!
说到这儿,两个人四目相对,确认过眼神,丈婿俩不是一路人,说多了伤情分。
“那我就不留贤侄了。”
“小侄告退,伯父不必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