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柳尚礼终究没有告诉黎岸楚誉到底说了什么,黎岸很快也忘了这事,因而在拜访镇平王府看到那个冷眼相对的少年时,她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了人。
“想必这位就是黎王叔的公子了。”楚誉一身短衫,抱着双臂在胸前,语气虽然还算恭敬,可这态度实在称不上友好。
“楚公子。”黎岸突然想起了柳尚礼的话,虽是看出楚誉态度的不善,但自觉有些理亏,自己的态度倒是诚恳的。
“誉儿,你怎的还这一身衣服,客人来了还不换身正式的衣服,这就是为父教你的待客之道么!”楚胤皱了皱眉头,他怎会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轻浮态度,不免有些生气。
今日黎景本也要一起来拜访,可崇兴突然派人传他入宫,黎岸便自己登门拜访,也是第二次见到楚胤。
相比于几年前,如今的楚胤苍老了许多,他大黎景两岁,可如今黎景还可横刀立马,领兵征战。而这位当年同样名噪一时,声名赫赫的镇平王,却好像已经被无情的岁月征服,再难看出当年的雄姿英发了。
黎岸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半头白发的人,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怜悯,她看了楚胤给她的兵书,因而更加了解这个人当年心中的金戈铁马,可到底是什么,将这个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铁血汉子摧残成了这副模样呢?
这局江山的棋,他又参与了多少,知道多少?
“父王!”楚誉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又把注意转向了楚誉,“孩儿听闻黎公子立奇功的故事,也知道黎公子师从高人。孩儿也是年少从师,自认也小有所成,既然今日黎公子来了,孩儿想与黎公子比试一番,也试试自己的斤两如何。”
“哦?”楚胤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毕竟任谁也看得出来楚誉身上的敌意,可他却也想看看,到底是自己磕头把兄弟的孩子更胜一筹,还是自己倾注了心血的儿子高人一等。年少时这样的比试在他们兄弟间也是常有的,少年意气总想争个高低,一晃多年,虽他们早已过了少年时,可如今的黎岸楚誉不正是他们当初年轻气盛的年纪么?
“黎公子,不知可否赏誉这个面子呢?”见自己父亲不说话,楚誉直接向黎岸发出了挑战。
“好啊,楚公子有此兴致,岸自当奉陪。”黎岸虽明白楚誉不满和挑衅的原因,但这样的挑战,她是真的觉得有几分意思。比试一番也好,苦学了十多年,总不只是为了成为黎岸才付出这些的,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斤两。
见二人都同意了,楚誉自然没有阻止的道理,引着二人到了王府的演武场。说起来这镇平王府虽然看着不大,这个演武场倒是颇为壮观,一边的架子上整齐放着十八般兵器,简直和军营中标准演武场一模一样。
演武场里还站着几个短衫打扮的少年,见到几人都纷纷迎上来,恭敬地朝楚胤见了礼,颇为好奇地看向后面的黎岸。
“去,把我的刀提过来!”楚誉手一挥,自己率先跳上了台子,“黎公子要什么兵器请随便挑吧!”
黎岸看了看一边的兵器架子,正要过去,楚誉突然拦住了她,“贤侄擅长用什么兵器?”
“与师父修习的都是剑术,此次回家有幸得父王传授了一些枪法。”
“恩,曜公的枪法是极厉害的。”楚胤点点头,朝边上站着的几个家奴挥了挥手,“去把库房中那把枪抬过来,管事的人自会知道。”
那几个家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抬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枪过来,那枪头为虎头形,虎口吞刃,看那枪身枪头的材质便知不是凡品。
“此枪名为‘鬼泣’,是照名枪虎头湛金枪所制。”楚胤一手提起那柄枪,黎岸注意到抬枪的两个人都是面色一松,心中对这枪已大致有了数。
“此枪的原主人是本王的一位旧友,良将已逝,宝枪无主,贤侄若与此枪有缘,便将此枪赠与贤侄了!”楚胤说着,将那枪递了过来。
黎岸不知为何总觉得楚胤眼里的情绪很深,这枪递过来时竟像是附着什么东西,比这枪的重量更沉。
接过这柄鬼泣枪,黎岸又看了一眼楚胤,脱下外袍,也纵身跳上了演武台。
“刀枪乃是马上作战的兵器,你二人为陆战,当点到为止,胜负也无甚重要的。”楚胤看得出楚誉的敌意,也看得出黎岸眼里的倔强,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
风吹动演武场边的旗子,旗声猎猎,刀枪相碰的声音格外清脆。
场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场上翻腾跳跃的两道身影上,两人皆是身形敏捷,刀光剑影之间,身姿招式都带着几分少年游侠的豪气,只是这并不是江湖剑客的比试。
长刀长|枪都是马上兵器,陆战并不占优,但黎岸跟紫衫学的便是剑术,相比于马上作战更擅长陆战,凭着对兵器的理解,竟是将剑术化在枪中,几个回合下来渐渐占了些优势。可那楚誉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手中大刀挥得虎虎生风,护住周身,一时让黎岸寻不到破绽。
二人又战了几合,楚誉渐渐有些心急,黎岸心细寻出漏洞,手中枪尖一抖,隔开大刀,直逼楚誉面门,枪尖停在楚誉面前几寸,黎岸收枪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