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搂着年轻修士的脖子,他其实比先前的清秀少年大不了多少。
他带她回到小孩们中间,给每个孩子一只木头雕的小马小牛,吹了一口气,那些小玩具便都活动起来,小孩都爬上去,把自己绑紧,跟着他往林子深处跑。
她最小,他便将她抱在怀里。
她将脑袋闷在他肩膀,不敢动也不敢看。
“不用这么怕啊。”少年的嗓音里永远有温柔的笑意。
“你抬起头看看,这儿可美了。”
她不敢,他便笑她胆小鬼。
她被激的抬起脸,起初还是害怕,可随后便被吸引了视线。
幽深昏暗的丛林,大片艳丽诡谲的花,垂下来枯枝一样的蛇,还有无数飞在沼泽地的荧光飞虫。
星河一样。
“好看么?”
她看着少年的脸,点头:“好看。”
她趴伏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脖子,透过他的黑发看见身后丛林飞快逝去。
随后便看见几道剑光游蛇一般将林子劈开,修士们追到了近前。
她吓得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咳”了一声,默不作声把她的小手扒拉开。
就在修士们即将追到的时候,忽而咔嚓咔嚓响起巨大的爆鸣声。
随后几朵蘑菇云便在她眼前升起。
漫天碎屑雨点般在她眼前落下。
壮丽又可怕。
修士们一瞬间人仰马翻。
她惊讶的回头看少年。
他眼眸弯弯:“既然要逃走,总要做万全的准备啊。”
她愣愣的看着他。
“不用这么惊讶,我可是我们宗门最厉害的,你去打听打听,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成的事儿。”
“说带你们回家那肯定带你们回家。”
她看着少年神采飞扬的脸,觉着他就是吹牛逼她也开心。
少年最终实现诺言,成功带他们入了城,将他们安顿在长运街的街尾。
没多久,修士们就气势汹汹的找来了,他们脸蛋脖子都是黑的,气急败坏。
少年提剑走上去,只道。
“我守着,谁不服谁上。”
众修士知道他难缠,竟无一人敢应战。
小女孩躲在不远处,看少年张扬肆意,觉得他真是个王者,直到他师尊来了……
他收了剑,乖巧的被训了一天,半夜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回来了。
他盘膝坐在煤油灯下,他们也跟着他围了一圈,他愉快的宣布。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归我啦。”
她第一个举起双手。
“好呀。”
他笑的几乎摔在地上。
从那天开始,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
他总是神采飞扬,像是没什么可以难倒他,试药失败的时候也不难过,总是对她说,时间还长呢。
她有时候想,就这样一直不好也没什么,至少他一直陪着她们。
可她后来又觉得不行。
因为那日他答应师尊的,她都听到了。
【我能治好他们。】
【如若失败,愿以命偿之。】
他把自个儿的魂牌交给了他师尊,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这个哥哥大概从此就受制于人了。
所以她想快点好起来,让他拿回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听话,也最配合他,后来有一天,他高兴的对她说。
“阿丁,你好了。”
她很高兴,又有点难过,但是哥哥这样的人,不应该一直困守在她身边。
他开始尝试让她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只有大家接纳他们,他们才能真正的重新生活。
可是人人都怕她,没人愿意接纳她。
直到那对和善的夫妻来到了他们门前。
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们牵起她的手,笑容很和煦。
画面忽而定格,随后骤然崩碎,阳光一瞬间坠落深海,世界摇摇欲坠。
再次稳定之后,云冉冉从阿丁的身体剥离,成为了这个梦境中的外来者。
她看见背剑的白衣修士敲开了阿丁的家门,说着要求宿的话语,善良的夫妻爽快答应,他走进柴房,将一枚写着阿丁生辰的符纸融进香里,点燃后藏在了柴房的角落。
这次她看清了,那是地狱引诞香,这香会附着在受术者的眼睛上,改变她看到的画面,同时放大她的恐惧,让她一天一天变得敏感和歇斯底里。
那香一点一点的燃烧,缠绕在阿丁身上,阿丁因为身陷困境,逐渐变得阴森恐怖起来,她时常发抖,用凶狠的眼神看着养父母,养父母时常背着阿丁落泪,可在面对她时,还是努力笑的开心,即便阿丁越变越古怪可怕,他们依然不曾放弃,用尽全力照顾她。
白衣修士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终于在时机到来的那个夜晚,将自己肢解的幻象铺满了柴房,他是修士,这点幻术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她看见阿丁颤抖的打开柴房的门,眼眸在一瞬间变得血红,像是有什么彻底崩坏了。
一切都被摧毁,世界支离破碎。
在这之后,落满阳光的长运街成了一片火海,到处人仰马翻。
她看见阿丁崩溃在黑暗的房间里,身边是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木制大门很快被一脚踹开,数人走了进来。
几只火折子快速被点燃,一切都变得明亮而无所遁形。
她看见打头的那个男人,正是前来借宿的白衣修士。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常岚。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夫妻和哭泣崩溃的小女孩,大声道:“这小孩魔化了,杀了自己的养父母。”
周围的修士瞧见这一幕,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岚走到阿丁面前,不知道突然说了些什么,阿丁忽然浑身颤抖,崩溃大哭起来。
周围修士一边说着这小孩要魔化了一边纷纷后退。
常岚懒洋洋的道:“怕什么,杀了便是。”
随后他便一剑刺入阿丁的胸口。
阿丁瘦小的身躯便软软的趴伏在自己爹娘身上,脸上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