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马背上,见雪云马轻易将四周侍卫的坐骑甩得老远,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还未等压制下去,便见前面有个很宽的断崖,她的心“咚咚”作响,小时候她见过皇兄平凉王骑着爱驹从这里横跨过去,那匹白龙马甚通人性,是平凉关大捷后父皇赏赐他的,是难得一见的名驹。
她毫不怀疑雪云马也一定能跃过去。
后面传来呼雅泽的高喝:“岚儿,停下!”
那一瞬间,她已无法冷静,一种即将飞离牢笼的巨大刺激和对自由的向往让她忘记了一切,她娴熟地加上鞭子,勒住缰绳,电石火光间,已驾着雪云马跨了过去。
“岚儿!”太子焦灼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山崖间。
她仿佛不闻,头也不回地奔下山,无法骑马的地段,她扔下了雪云马,顺着河流边一人多高的茂密草丛走,丝毫不敢停留。
可还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被暗卫找到了……
想到这里,敖岚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帐顶闪着暗光的华丽刺绣。
不知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只害怕那人会用母亲华阳夫人、姐姐悦道还有武德儿和杏溪的性命来折磨她。
是她对不起他们。
若是他打定了主意要慢慢折磨他们,那她便跟他们死在一处。
死了干净,死了就不会日日痛苦。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两个孩子。
她恨他厌他,难以忍受跟他同房,又怕他有了新欢,将她的孩子视若敝履,让她的孩子一生痛苦。
不,为了孩子,恐怕她还要继续忍耐下去……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她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女官苗欣芳进来,向敖岚禀道:“娘娘,太子殿下回宫了,在长乐宫。”
然后太子妃没有她想象中的欣喜,只是沉默的梳洗,立刻去了长乐宫。
远远的,有琴声传来。
弹奏者技艺纯熟,自有天赋。
侍从早就向里传话:“太子妃到。”
琴声越来越清晰,进了门,敖岚见到了抚琴之人。
她愣了一愣。
与她长相如此相像。
如说是姐妹,也有人信。
呼雅泽在旁,拿着几份公文在看,一副沉浸在琴声中很惬意的模样。
惠兰停了琴,起身行礼,声音细小娇软:“奴婢惠兰,参见娘娘。”
呼雅泽似乎才发现敖岚进来了,他目光从公文上离开,定在敖岚身上,从上到下迅速打量她一眼,神情冰冷,一副被打断了很不耐烦的样子,“何事?”
在外人面前谈这件事是不妥的,但呼雅泽丝毫没有要让人走的意思,敖岚便也不在意了。
她的脸发着润泽的白光,如羊脂玉般,忧郁的水眸大而黑,任谁见了也要筋骨酸软。
呼雅泽盯着她,呼吸渐渐乱了。
见她面庞清瘦了些,突然又觉暴躁起来。
他只是让侍从严加看守,不许她出双福阁,这些蠢材怎让她将自己折磨瘦了?
敖岚声音干涩,“求你放了他们,该受罚的是我。”
呼雅泽冷笑:“你有何资格来求我?”
敖岚身子一颤,心迅速下沉,坠到冰窖中。
的确,她没有资格。
这是她一直清醒知道的。
只是她抱有一丝希望,他能放过她的侍从。
敖岚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睫毛,珍珠一样光亮的贝齿咬着下唇,直到嘴唇发白。
她这底气不足的模样既让呼雅泽情动,又怄得他心口发闷。
假如她能瞪着那双美丽的水眸,中气十足的与他辩论,哪怕耍赖,他会立刻软化。
他恶狠狠地问:“你去涌连山,是想投奔谁?”
敖岚不明白他何意,迎着他噬人般的目光,她露出困惑。
呼雅泽见她故作无辜,脸色黑沉到底,神情骇人。
他发着狠,发顶的金齿冠微颤:“不说?我将涌连山翻个底朝天,将里面住的所有人都拉出来杀掉。”
敖岚脸色惨白,眸色有些迷离,“我没想去涌连山。”
话刚落音,便听到呼雅泽怒不可遏的吼道:“那你从梨山逃开,要去哪里?”
敖岚神情凄苦,咬着下唇,缓缓说:“我没打算逃离。”
呼雅泽一怔,心内升起了希冀,仿佛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只待敖岚一句话,他便可以逃离这乌烟瘴气之地,羽化成仙。
他眸色紧绷,寒声道:“我给你机会解释。”
只要她解释了,只要她认错求他,只要她悔恨落泪了,他会立刻原谅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敖岚却重又垂下眼睫,静默下来。
半晌,她启唇,声音像灌入了北风,飘飘忽忽的,“我没甚么可辩解的。”
呼雅泽神色遽然一变,目光泛红,神情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