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吹过枯败的荷塘。
荷塘边上走过一个身着嫩黄色长裙的宫女,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黛眉如远山,卷起的发髻上簪了一朵绒花,别无他物。不是国色天香的容貌,但一双眼睛分外灵动,看上去就是娇弱乖巧的模样。
从狭长阴暗的甬道走出来,一阵阵冷风从身边擦过去,林知羽冻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往前,是一座没有牌匾的宫殿,朱红色的宫门紧锁着,门外站着两个身穿甲胄的侍卫,头盔扔在一边的台阶上,两个人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闲聊着。
听到林知羽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侍卫回头大声呵斥道:“冷宫重地,闲人滚开。”
房檐下结着蜘蛛网,朱红色的墙面上,墙漆斑驳掉落。不像是皇宫,连外面的贫民窟都比不过。
林知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敛下睫羽:“两位侍卫大哥好,我是陛下派来伺候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刚才说话的侍卫怪笑起来,挑眉看向身边的同伴,“冷宫里什么时候有娘娘了?”
另一个侍卫也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林知羽:“娘娘金足怎么会来这种腌臜地方?姑娘来错地方了吧?”
林知羽看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腰间的荷包上晃来晃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掏出几两碎银子塞到他手里:“是我刚来,不懂规矩,侍卫大哥见谅。我是来伺候许氏的。”
侍卫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块,塞进了怀里,示意同伴开门:“看姑娘也是个苦命人,被派到冷宫这种不是人呆的地方。尤其是那许氏……”
他低声凑到林知羽耳边:“前几天那个小宫女就是被她折磨死的,看姑娘这几两银子的份上,我劝姑娘,要是有别的路子还是早做打算。”
“多谢大哥提醒,我哪有别的路子,也是受人刁难才来了这儿。我庶妹做了太子侍妾……”林知羽欲言又止,眼眶刷的一下就湿润了,“以后还请大哥多多照顾了。”
哐当一声,尘封已久的门栓打开,隔着门洞能看到门内的光景。丛草杂生的庭院里,一副破败的景象,左侧的厢房甚至已经塌了半面,在草丛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往深处。
侍卫明白了林知羽话里的寒意,唏嘘道:“都是可怜人,我叫李大,那许氏要敢欺负你,就来门口找我。”
“好!谢谢李大哥!”林知羽走入宫门,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嘴角挂上了笑。
原来泪腺发达还有这好处,还没来得及演,眼泪就掉出来了。配上原主这人畜无害的小白花造型,简直是装可怜利器。
寥寥几语,她大概打听清楚了如今的情况,许方璟所处境地大概比她的设想更为糟糕。
林知羽才来到这个世界刚刚两天,她本是个社畜白领,穿越到这儿只因为上班摸鱼时翻了一本大女主小说。
书里讲的是一个虚构的女帝许方璟的故事。
许方璟出身将门世家,及笄之年便随父上阵杀敌,不过二十岁就统领许家五万兵马杀入敌阵,把血色的许家军大旗插在了敌人军帐上。
奈何灵帝忌惮许家功高震主,以封赏为由,下旨娶许方璟为后。许家人满门忠烈,从未有过忤逆的念头,自认为是万般荣耀,甚至自愿解除了兵权。
却不曾想这是羊入虎口,灵帝瓦解了许家的势力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污了许方璟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把许方璟打入冷宫。幸而许家还有旧部,他还不敢对许方璟赶尽杀绝。
灵帝没有想到的是,许方璟嫁给他为后本就是不情愿的,经此变动,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她本就是赫赫将才,宫墙锁不住展翅的雄鹰,不过五年,许方璟整顿旧部杀入京都,把灵帝斩于马下,大梁自此消弭。
林知羽是灵帝放在许方璟身边的耳目。她其实是被庶妹挤压逼迫到冷宫的,自己心里也百般不轻易。
林知羽就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了许方璟的身上……
结果可想而知,林知羽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按照原剧情,五年之后就是她的死期。
和大女主作对的下场就是成为炮灰,林知羽慌忙摇了摇头,不,不能成为炮灰。而且,她也绝对不能助纣为虐,灵帝就是个昏君,在他的统治下,百姓民不聊生,不如早早把皇位让出来。
前两天下了场入秋的冷雨,地面上也有些湿滑,草叶上的露珠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林知羽的裙摆。不知走了多久,林知羽才走到了正殿门口。
说是正殿,看上去也是一片破败。房檐处的瓦片摇摇欲坠,房梁朽了一半,窗户空空荡荡的,窗框歪倒在地上,踩一脚上去,直接碎成了几节。
林知羽皱紧了眉头。
难怪陆允这狗皇帝被封了个灵帝的谥号,果然够荒唐。
无论如何,废后许方璟曾是横刀立马平定边疆的巾帼女将,却落得如此田地。朝堂里不人心涣散就奇怪了。
摇摇晃晃的门在吱吱扭扭的声音中打开了一半,林知羽先朝着门内看了看:“许将军,您在吗?”
没有回声,屋子里一片寂静。
林知羽看清楚了屋里的情况,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四方木桌,就只有一个掉了一扇门的柜子,最里面的缺腿屏风后面有一张软塌,依稀能看见软榻上鼓起的人形。
那个战场狠厉果决的杀神就在眼前,林知羽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道:“许将军,我是林知羽,是派来服侍您的。”
还是没有动静,林知羽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朝着软塌走去。
走近一些,看到床上人透过衣衫浸出的血色,林知羽慌忙快走两步到许方璟身边。
待看清楚许方璟的面容,林知羽忍不住呼吸一滞,原以为书里说许方璟倾城乱世的容颜是夸大,没想到确实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