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逮捕胡桦,刑侦大队立案侦查。聂繁心回到警局,就有意无意逃避李娟的案子。褚晚宁明白她的考虑,却还是把人叫到身旁,语重心长地问:“繁心,我们做警察,应该具备什么心?”
聂繁心随口答:“同理心。”
褚晚宁望着办公桌上立着的一张相框,照片里的父亲笑容灿烂,她嘴角弯出同样的弧度,言近旨远道:“一颗阳光心。警方办案工作,总不能一帆风顺,关键是你的心态,如何看待和处理。”
聂繁心眼眸轻抬,凝视着褚晚宁的侧脸,低声喊出她的名字:“晚宁姐。”
褚晚宁语气稍重:“至于你说的同理心,已经老生常谈。我们应不应该同理受害者?应该。心态呢?逃避,不面对?如果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谁去查案子?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破?”
“我······”聂繁心霎时哽住了喉,她在长云县工作三年,凶杀案只遇到一起,属于简单仇杀,无关这些长久未断的社会问题。然而刚到南云区,就碰上大案,还牵扯出多年前渊源,一时难以接受。
褚晚宁柔和的眼眸盯着她:“李娟的案子,查吗?”
聂繁心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静默了数秒,艰难挤出一个字:“查。”
褚晚宁露出欣慰的笑,将桌上的资料递给聂繁心:“继续跟进陆正林的案子,李娟的案子我交给陈安佑。”
聂繁心的脸上写满疑惑:“晚宁姐?”
“陆正林的案子和李娟的案子线索交叉多,如果你不愿,我怎么放心让你查?”
聂繁心抱起两摞资料,终于释然一笑:“我愿意。”
从褚晚宁的办公室出来,聂繁心和陈安佑直接开车前往岚风小区,看望一位孤寡老人,也是李娟唯一在世的亲人。
小区二十几年的历史,李娟奶奶住在一栋二单元一楼。当初李家三人意外身亡,奶奶获得保险金多达600万。为了奶奶的安全,社区在周围布满监控,只不过十年过去,有些过于老旧,录像模糊,有些直接不能用了。
陈安佑轻轻敲门,从猫眼里观察他们的正是奶奶。老人家看到陌生人,表情谨慎:“你们是?”
陈安佑声音温和:“奶奶,我们是南云分局的民警,来调查您孙女当年被人欺负的事。”
“孙女?哪个孙女?被谁欺负?”
陈安佑道:“小孙女李娟。”
老人家开了门,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往后退了两步,背对着他们说话,看不见表情:“你们进来坐,娟儿跳楼自杀,学校不是说她压力大吗?难道是谁欺负她?”
聂繁心不忍,咬着唇没开口。
陈安佑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只是调查,还没有结果,老人家,我们去里屋瞧瞧?”
“好,我帮你们倒茶。”
聂繁心连忙扶住她:“奶奶不用,您坐,别管我们。”两人待李奶奶坐定,才移步走向里屋。昏暗的灯光,靠左边墙的梨木桌供奉着三个牌位,分别是李娟,还有她们的父母。
聂繁心顿起疑心,出客厅问:“奶奶,李娟姐姐,李兰的牌位呢?”
老人家的眼神闪烁:“兰儿的尸体没捞着,按我们老家的规矩,不能立牌。”
陈安佑藏不住事,直接问:“李兰的照片,奶奶有保存吗?”
老人家的手肉眼可见地发抖:“她和娟儿的照片都没有,年代久远,找不到了。”
“知道了,奶奶。”聂繁心扯了扯陈安佑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再提。两人告别李奶奶,彼此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陈安佑靠着门外的白墙,仰着头吸了口气,问道:“心姐,怎么查?”
“查一查当年李兰在读的大学,应该留着档案。”聂繁心抬起指尖,抹了一下眼角涌出的热泪,转身走出单元楼。
微风吹着她的发,也吹乱了她的心,维护正义,什么是正义?迟到的正义算吗?
如果都像李兰那样,稳定的秩序将会乱套,可能导致更多无法估测的后果。
所以,就算心里再难受,她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全力,让正义早点来临。
***
半个小时后,滨南农业大学调出李兰的档案,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健身房的周璐。十年,一个人销声匿迹十年,她都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似乎也很少人关心,只想找到她,将她绳之以法。
“在想什么?”深夜,家里的阳台,聂繁心独自一人坐在藤椅上,万漪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从她身前走过,落座于右侧。
聂繁心的头轻轻靠过去:“姐,你说,如果我死了,你在事后知道前因后果,会不会帮我报仇?”
万漪通过其他人大致了解案情,望着远处划过的流星,一本正经道:“以怎样的形式报仇?杀人,我可能不会。”
“你猜,李兰当年做过哪些努力?”聂繁心摊开手机,十年前的内容,微博还能搜到,“一问,二问,三问。没有人理会,没有热度,学校怕麻烦,压热搜。”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id名为兰娟的人“三问”奥林中学。
“第一问,为什么在高考前告知李娟,家人遇难的消息;第二问,李娟的遗体为什么那么快烧毁;第三问,李娟的遗物为什么不全部交给家人。”
下面只有少数几人帮着顶帖,再然后,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万漪感受到聂繁心的崩溃,右手包裹着她紧握成拳的手,安抚她:“繁心。”
“我是不是很没用?当警察意气用事。”聂繁心侧过脸,头埋在万漪的肩上,哭出声。
“不是,繁心。人是感情动物,情绪化很正常,警察也是人。再说,我相信,你在关键时刻,应该明白孰轻孰重。”万漪稍微用力,抱起了聂繁心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难受就哭吧,哭完了,第二天又是崭新的开始。”
聂繁心哭得更大声:“我没用,总是在你面前哭鼻子。”
万漪轻拍着聂繁心的背:“你不在我面前哭,在谁面前哭?只要你愿意,我时时刻刻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