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霜霜不由长大了嘴,怎么是姜蝉,姜氏呢?应该是姜氏慌里慌张跑来扶她,她再哭两声,说一说思母之痛,准保哄得姜氏涕泪俱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怎么是姜蝉?
一阵冷风迎面飒然而来,赵霜霜呛得猛咳,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我见犹怜顿时变成狼狈不堪。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偷笑。
赵霜霜憋得脸通红,偏生两人一站一跪,看起来就像她给姜蝉下跪认错!
刚想起,又看到后面还跟着辆马车,不消说,姜氏肯定在车里。
做戏做全套,她只能继续跪。
镇抚司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万两银子才肯放人,他们心里明白,这笔银子不止是锦衣卫要,拿大头的是宫里的太监,他们不敢不应。
况且替赵家压下此案的高阁老也说了,破财免灾,尽快结案,若一两句风语传到御前,圣心难测,真把火引到南直隶官场,就不是区区一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赵家先前四处打点,公中账面上已不剩几两银子,二房只知道沾光不愿意吃亏,祖母的私房只有五千两,难不成卖房子卖地?
那让姜氏进门有什么用?
赵霜霜张开嘴,待要说话,一股气流冲上胸腔……嗝儿!
然后,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莫说旁人,连旁边的赵晓雪都忘了哭,傻愣愣地盯着她。
赵霜霜只觉一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姜蝉忍笑忍得好辛苦,轻咳一声,道:“但凡你用点心,就知道我母亲羸弱受不得刺激。赵、家奴仆□□,母亲惊吓过度,几乎去了半条命,镇抚司问话,我们不敢违抗,才抬着母亲出门。”
赵霜霜用帕子掩住脸,呜呜哭着试图掩饰打嗝声,同时狠狠瞪了赵晓雪一眼。
赵晓雪一激灵,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道:“家里已经驱逐恶仆,样样都按母亲的心意办妥了。母亲是赵家妇,素来待我们极好极好,母亲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女儿求母亲回家。”
说罢,以头叩地,砰砰砰,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敢在众人感慨之前,姜蝉上前一步扶起她,“二姐姐不必如此,我那里清净,本来想让母亲养好病再回赵家,既如此,母亲免不了拖着病体,操持赵家的烂摊子。”
赵晓雪大喜,“那咱们回家吧。”
“别急,母亲日常用的都在我那里,等我收拾好了,一并送回赵家。”姜蝉伸出手,想看她的伤口又不忍心看的模样,用极低的声音说,“其实我是不想二姐姐为难。”
赵晓雪一怔,旋即泪水夺眶而出,却不敢多说话,只重重握了一下姜蝉的手。
“还是姜家仁义,换个人摊上这事,不把婆家闹个天翻地覆。”
“就是,有人敢算计我闺女,看我不把他撕喽!”
“就母女俩,无依无靠的,肯定不敢和赵家硬碰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
马车渐渐远去,看热闹的人也散了,没人注意仍跪在地上的赵霜霜。
“姐姐,人都走了,起来吧。”赵晓雪怯怯地扯了下赵霜霜的衣角。
赵霜霜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啪!扬手给了庶妹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拉扯我?”
赵晓雪眼泪流的更凶,咬着帕子跟在她身后,不敢放声哭。
此时风已经小了,那雪兀自乱羽纷飞地漫天飞舞,很快掩盖住地上杂乱的脚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到院子,姜蝉安抚了母亲一阵,让袁嬷嬷不忙收拾东西,她想先找王老夫人打听打听朝堂上的风声。
赵霜霜是个好面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当街拦马车,这事一出,固然对她们母女不利,可赵霜霜文雅温和的形象也没了。
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王老夫人没见她,帮佣的仆妇说老人家染了风寒,闭门谢客,无论是谁,一概不见。
昨天还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拉家常,今天就不见她,姜蝉无奈一笑,看来也有人给王御史打招呼了。
掌灯时分,金绣收拾好东西,不解道:“小姐,真要送夫人回去?那不是又掉进狼窝子?”
姜蝉叹道:“我看明白了,有钱干不过有权,你瞧瞧刚才那一出,要是硬拗着不回去,人们还不知道怎样编排母亲!倒不用太担心,眼下赵家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只有供着母亲的份儿,不敢如何。”
但也不能便宜了赵家。
姜蝉起身去了母亲屋子,开门见山,“娘,您这一回去,赵家肯定问您要银子,我们不能总吃亏,您把姜家印鉴给我吧。”
姜家印鉴,是大东家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