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有婢女端着一盅汤走进了清澜苑的月门。路过青砖小径,行至屋檐下停了步子,朝坐在檐下做着针线活的婢女道:“劳烦通传一声,主母吩咐奴婢给大娘子送来了补身子的炖汤。”
婢女初意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对方托盘上的汤盅,随而把针线放入了小筲箕中,站了起来,与婢女道:“给我吧,我端进去给大娘子。”
婢女把托盘给了她,嘱咐道:“主母吩咐了,一定要趁热喝了。”
初意应了声好,随而转身朝着主子的屋子走去。
主屋微敞,初意敲了敲门,屋中传出轻柔的一声“进来”。
初意端着补汤推门跨进了屋中,看到了正在桌前低头垂眸看着账册的主子。
简单素雅的妇人发髻,淡紫色的对襟长衫,里搭更浅的紫色短衫,让模样娇艳的主子多了几分端庄。
初意不禁的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哪怕日子过得再不顺,主子也活泼过,可自从嫁入侯府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主子笑得开怀过,明明十九的年纪,却已然活成了三十九那般的年纪。
正在对着侯府上个月收支账账册,苏蕴头也不抬地问:“何事?”
初意轻声道:“主母让人送了补汤过来。”
听闻是补汤,苏蕴从账册中抬了头,微微侧头望去,目光落在了初意放在桌面的汤盅上。
秀眉微微一蹙。
初意踌躇道:“这个月主母几乎每隔三日便送补汤过来,补太多了会不会不大好呀?”
苏蕴淡淡道:“母亲的一片心意,也不好拂了。”
但苏蕴很清楚这不是给她补汤,而是主母从宫里老太医那里讨来给男子补肾的方子。
苏蕴嫁进忠毅侯府已经快四年了,如今这肚子愣是没有反应。
主母左思右想之下,不久前便带着苏蕴进宫,名义上是去看姐姐,但实则是带着苏蕴进宫,让太医看看有什么问题。
太医诊治过后,道什么问题都没有。
儿媳没有问题,主母的心便悬了起来,总该不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吧?
这怪不得侯夫人多想,毕竟小夫妻俩成婚都快四年了,儿子几乎都是宿在屋子里头,儿媳要是都没问题的话,早该有了。
如今儿媳没问题,琢磨来琢磨去,心里忐忑不已,故而暗暗的让太医开些“有劲”的药给自家儿子补一补,好让儿媳能早日怀上孩子。
所以婢女送来的汤药,明着是给儿媳的,但实则是给儿子的。
可即便再进补,夫妻二人同床共枕数年,房I事寥寥无几,又怎能怀上孩子?
苏蕴的夫君名顾时行,是忠毅侯府的世子,样貌俊美,年二十七却已是大理寺少卿。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且性子甚是沉稳内敛,是金都盛名的青年才俊。
旁人都说苏蕴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气,才能以尚书府庶女的身份嫁与顾时行为妻。
旁人羡慕,可真实的情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是一个庶女,以这个身份,很难嫁到侯府,更别说是成为世子娘子。
可顾时行为人正直,且极其注重规矩,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且忠毅侯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为顾家子孙,只准娶妻不允纳妾。而凡娶顾家女子者,不得纳妾。
而在四年前,在苏蕴准备议亲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忠毅侯府与苏府是世交,算起辈分,在几年前,苏蕴还要唤那顾时行一声哥哥。
因两家是世交,顾时行与苏府的嫡长子情同手足,二人时常相聚侃侃而谈,有时会饮些酒。
若是顾时行醉了酒,便会宿在侯府。
有一回顾时行醉了酒,在苏家嫡子院中的厢房休憩。
可不知为何,苏蕴会衣不遮体的出现在了厢房之中,与其躺在了同一张床上,更是有一大群人破门而入,把二人抓奸在床。
顾时行那时应下了会负责,只是看她的那眼神,冷冽得就好像让人置身冰窟之中。
如今虽为忠毅侯府的世子娘子,可苏府却是没有人看得起苏蕴,都说她是学着她娘的下作手段才能嫁入侯府。
苏蕴娘亲本是苏尚书妾室的妹妹。因家中父母亡故,故而前来投靠姐姐,晚上在院中恰遇苏尚书醉酒来寻妾室。苏尚书错把妾妹当成了妾室,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相拥。
虽未成事,可妾妹却也衣衫不整,名节也没了,只能为妾。
府中的人都认定那苏蕴的小娘是用这等手段上位,所以在这苏府,母女二人受尽旁人的白眼和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