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衍没想到她还有这手艺,微一挑眉,赞道:“确实不错。”
云朵见得了他认可,就勾勾手指示意他靠得近些。
待顾怀衍俯身,她便凑到他耳边,醉醺醺地小声说:“我在南边那棵桂树下埋了两坛,你若想喝就自己去挖。”她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嘱咐道,“别让三水知道。”
酒香伴着她绵长的呼吸送入顾怀衍的鼻间,他的耳朵被她呼出的酒气染上一层醉人的浅粉。
云朵说完便一头栽倒在石桌上,昏睡了过去,顾怀衍看着她的睡颜,良久,将碗中剩下的酒缓缓饮尽。
……
第二日,云朵醒来时入眼的是自己床上的罗帏,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
宿醉后的头疼让她反应有些迟缓,她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忆起昨晚与三水在院中饮酒,可怎么回到屋里的她却没了印象。
对了,顾怀衍好似出现过,可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云朵脑中只剩模糊的片段。
她看了看身上盖着的布衾,恍惚记起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穿过庭院,走过回廊,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淡淡说:“以后少饮些酒吧。”
云朵的脸有些发烫,她摇摇头,告诉自己别美化自己的身量,那些过冬的肉可不是白长的,以顾怀衍风都能吹倒的体质不可能抱得那么轻省,最可能的情况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才将自己弄回了房。
云朵用力一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同时又有些纳罕,平日她防备心极强,就算醉酒寻常人也近不了身,这次倒有些大意了。
她走下床来,心情甚佳地推开房门,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雪不算大,雪花如柳絮般在天地间肆意飘散,晃晃悠悠,不急不躁,一探手便能接住。
见云朵起床,院里洒扫的小喽啰招呼道:“早啊,二小姐。”
已经不早了,云朵赧然,点头寒暄了一句,又听小喽啰说:“三水哥刚走不久。”他脸上是忍不住的笑。
云朵一愣,问道:“他昨夜没回去吗?睡得哪间房?”心里想着院里的人都被她早早打发回去睡了,还有人帮他铺床吗?
小喽啰乐不可支地说:“哈哈,三水哥在院里趴了一宿,早上下雪了才给冻醒,自己去后厨煮了碗姜汤喝,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二小姐不地道,自个儿回屋都不叫醒他。”
云朵哑然,顾怀衍没有管三水吗?
完了,三水肯定以为是她扔下他不管,自顾自地回屋睡了,看来下次见面得跟他解释一下,她又转念一想,不对,这事儿还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说是顾怀衍把她抱回去的吧,这回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云朵哪里知道顾怀衍将她醉酒的责任都算到了三水头上,让他在院里冷静一宿也算是小惩大诫了,就是可怜了三水打着喷嚏流着鼻涕还得按时去前山望风。
渐渐地,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纷纷扬扬,不多时屋顶、树梢便被染上一层白。
云朵用过早午膳,搬了个矮几放在门前的屋檐下,自己跪坐在蒲团上,旁边的小火炉上用砂瓶煮着水,待水滚后冲入放了茶末的黑瓷碗里,一边冲一边搅,让茶末跟滚水充分混合,待浮出一层乳白色的沫,啜上一口,整个人都清醒不少。①
半下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迎着飞雪出现在院门外。
云朵的目光跟随顾怀衍进入院内,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身姿依旧挺拔,丝毫不受风雪的影响。
他今日穿了一件皓色素面夹棉圆领长袍,干净素雅。
他的衣物是云朵拿了尺寸吩咐小喽啰下山找绸缎庄做的,绸缎庄是擎苍寨自己的产业,寨里劫获的尺头直接送去绸缎庄,连进货都省了。
顾怀衍的衣物用的都是最寻常的料子,裁的都是最寻常的款式,俗话说人靠衣装,但在顾怀衍身上是反过来的,即使是最寻常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也能让人眼前一亮,仿佛这才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云朵觉得白色很适合他,能衬托出他儒雅的气质。
顾怀衍看到云朵闲适的样子微微一笑,来到廊前站定。
云朵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他礼节性地颔首,掸了掸身上的雪,抬步上了台阶,在云朵对面跪坐下来。
两人都没提昨夜的事,云朵为顾怀衍斟了碗茶,顾怀衍端起茶碗辨了辨茶汤的色泽,缓缓啜上一口,然后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云朵疑惑地接过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顾怀衍就着火炉暖了暖手,说道:“账本,我将库房的存货清理了一遍,发现账目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