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浦对聂辰轩的心思看得分明。他清楚,聂辰轩对陈斯珩的算计中也未必没有对自己的算计。
虽说对吴锡浦而言,陈斯珩也有用处,但眼下有求于聂辰轩,对于他拜托的事也不好敷衍。故而,他只能想个周全的法子,既对聂辰轩有个说法,又不至于叫陈斯珩看出是被算计了。
这天下午,陈斯珩在办公室接到吴锡浦打来的电话,说是晚上有个宴席,邀他一道去。
傍晚时,陈斯珩出了主楼,穿过庭院,恰缝林曼昕也从西侧的小楼出来。她远远望见他,脸上已是露出一副欢喜的笑脸,微微抬起胳膊招了招手,甜糯的一声,“陈先生。”
陈斯珩本是有意避开她,可既是在这院里遇见,若是刻意回避,又不免叫人怀疑他以往的暧昧多情是装出来的,于是装作欣幸的一声招呼,“林小姐,真是巧。”
林曼昕快走了几步迎上来,“陈先生下班了?”
“刚下班。”
林曼昕又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我知道一家餐厅,离得不远。”林曼昕说话间挽住陈斯珩的胳膊,小鸟依人的说道,“我请你吃饭,就当是为了上回的事谢谢你。”
“今晚……”
陈斯珩话刚出口,一辆轿车从东侧驶了过来,停在了两人的身边,空气里立时弥漫开一股温热的汽油味。
吴锡浦靠在车窗边,抬头望着陈斯珩与一个年轻女孩子拉拉扯扯,半开玩笑的一句,“你这要是让顾小姐知道,怕是又没太平日子过了。”
陈斯珩面露苦笑,宛然是叫人戳中了命门,假装无奈的轻轻推开林曼昕的手。
一旁的林曼昕低头看着车里,声音细糯的叫了一声,“吴队长。”
吴锡浦见着这个女孩子,又刻意换了一副面孔,既没有笑容,也不算严肃,平淡的问了声,“你是?”
“我叫林曼昕,是电讯室的报务员。”
“林小姐,斯珩家里可是养了一只雌老虎,弄不好是会咬人的。”吴锡浦这话虽是叫人听得出是一句玩笑,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更像是在提醒。
林曼昕扫兴地望了一眼陈斯珩,又转而朝吴锡浦说道:“我就是想请陈先生吃个饭,总不见得这也要被雌老虎咬吧?”
“那倒是正常的很,斯珩对林小姐这样的女孩子一贯是有求必应的。”吴锡浦说,“只不过今晚恐怕不行。”
陈斯珩接过话来,对林曼昕说道:“今晚吴队长和我已然有约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曼昕非但没有纠缠,反倒一副可人的笑脸,很明事理的一句,“没关系,既然是这样,那就下回好了。”言语间、于面前微微一摆手,“那我就不打扰了,再会。”
陈斯珩坐进车里,刻意看着车外林曼昕的背影,待到车开出了76号的大门,他也依旧是扭着头朝后看着。
吴锡浦见了,一声,“行了,往后有的是机会见。”说着,又严肃了几分,“你这老毛病若是改不了,干脆就想想怎么把你家里那只雌老虎打发掉好了。”
陈斯珩又为难的说:“婉言除了有些爱吃醋,其他倒也没多少可挑剔的。”
吴锡浦捏着脑门,哼的一笑,“你啊,就是那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说着,又不免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个林小姐又是怎么勾搭上的?”
“这回我可是什么都没做。”陈斯珩说,“不过是上次偶然遇见,她险些摔倒,我扶了她一把。”
“我可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吴锡浦转而说道,“先不说这些事。今晚宴席上的人可不简单,你去了说话可要谨慎。”
“难不成是要见什么大人物吗?”
“纪钦昀、纪先生。”
“见纪先生?”陈斯珩不免惊讶,转而问道,“我这头一回见便两手空空,未免有些不识趣吧?”
“那倒不至于。”吴锡浦说,“今晚没有外人,除了纪先生,就我和我太太,所以你也不必拘泥。”
陈斯珩猜测着他如此安排的心思,装出几分自卑的说道:“那我去会否不妥?毕竟、以我如今的身份想来是没有资格的。”
“你这就话就妄自菲薄了。”吴锡浦说,“我可是拿你当小阿弟的。”
“承蒙您抬举,可若非私下里,我也是不敢和您称兄道弟,叫人说我不懂规矩。”
“那你就该清楚,我既不与你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就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今晚,你不必多虑,只管跟着我去与纪先生见一面。”
陈斯珩一连点了几下头,没有再说话。
这晚的宴席表面上安排的平平常常,从进了饭店到入了包间,这一路看不到一个保镖,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饭店外边多了许多小贩。
纪钦昀虽已年过七旬,脑子却清醒的很。他清楚,眼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这条命,平日里一贯深居简出,偶尔出门更是万般小心。正是因此,纪钦昀见着吴锡浦带了个人生人来,不免有些不高兴的一句,“锡浦,这位小兄弟好像以往没有见过。”
陈斯珩连忙起身,鞠了一躬,谦卑的一声,“纪先生。”
吴锡浦随即介绍道:“这就是我此前跟您提过的陈斯珩。如今也在76号做事。”
纪钦昀甚至没有理会陈斯珩,冷淡的一句,“若是没有其他人,那边开席吧。”
吴锡浦于是也没有再多说,安排了人去吩咐上菜。
菜一道道的送了来,每上一道菜,纪钦昀便拿起筷子,夹了些许放在面前的碗里,却也没有去吃,而是启封了自带的一壶酒,先喝了一杯,说道:“我年岁大了,不大消化,先吃几杯酒暖暖胃,你们只管吃你们的。”
吴锡浦于是迎合着一面吃菜,一面暗示许佩珍与纪钦昀话起了家常。
陈斯珩注意到,直到这一桌的菜每人都动过筷子,纪钦昀方才又拿起筷子来,又说是碗里的菜凉了,换了一只碗。
不论他这是装样子,还是本就习惯如此,陈斯珩都看得出来,纪钦昀不止是不屑于理会自己,更是因为自己倍加防范。这令他更是想不明白吴锡浦如此安排的用意。
在陈斯珩看来,吴锡浦完全没有叫自己来的必要。他若没来,不止没有眼前的尴尬,更是不至于让纪钦昀不悦。
这晚,饭吃到一半,门外的人说是有紧要的事,进了门,低头在吴锡浦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吴锡浦脸色一变,放下筷子,向纪钦昀说道:“先生,76号有紧要的事,需我现在去办。只好改日再向先生赔罪了。”
纪钦昀摆了摆手,“不必说这些,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