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前,他结束了鉴定平台直播,开始反复推算自己的今日运势。连卜三次,卦象都是雷鸣得意、时来运转,他按照推演所指稍加准备了行动道具,更觉得此行胸有成竹,绝对能得手。
这一次也不过是顺手走个程序,给自己多加一层安心。
那么这一卦——
“遁卦?浓荫蔽日水捞月,求财求缘皆不顺?!搞错了吧?再来一次。”
他不信邪,再来了三次,卦象却一次比一次凶险,最后一次直接显示有血光之灾。
一般这种情况都代表着短时间内运道的因果发生较大偏转,比如打劫时撞上官兵演习,放火烧山碰上大雨倾盆。
换了正常迷信的人,这时候已经打退堂鼓了,动作快点的说不定车都已经开回家门口。
但陈玄子哪是一般人?
陈玄子具有非同一般的自我说服意识,直接丢下卦盘,启动B计划:从车座下掏出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精选》,迅速用唯物辩证法武装大脑。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关键时刻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正确利用和改造自然……”
作为新时代妖怪,要学着因地制宜,随机应变,迷信不成咱们就走科学大道,反正条条大路通刑法,没差儿。
毕竟……来都来了,绝不能空手回去!
陈玄子操/起编织袋,摸到了龙王庙墙根下。他事先了解过,里面住的那只龙是赤龙,所以还专门带了张红色编织袋,喜庆又结实,希望对方会喜欢。
龙王庙的墙有两米多高,但对陈玄子来说是小问题。他三下五除二爬上去,骑在墙头刚想张望一下环境,只听“滋啦”一声,屁/股猛得发麻,挨着墙地方窜起一簇白紫色电光,紧接着烟就冒了出来。
操,谁把雷化电击咒装墙头了!
他穿的还是化纤运动速干裤,被电击咒噼里啪啦这么一打,布料黑焦焦粘成一坨,全粘进屁/股/沟里,抠都抠不出来。
有路过的醉汉,抬头看到他嘿嘿笑:“诶嘿,这怎么有个瞎子骑在墙头拉屎?”
戴墨镜的陈玄子:“……”
陈玄子艰难地动了动,发现裤子也有一块粘在墙头了。
醉汉:“哈哈哈粘上了吧,好恶心,yue~~”
陈玄子气得脸色发青,要不是会折损阴德,他就当场杀了这个醉汉。他翻身一跃跳进院子里,捂住屁/股就往大殿方向走,还好他的内/裤挺厚,不至于后门灌风,亏损元气。
罐子……罐子……梼杌的罐子在哪呢?
不在大殿,也不在配殿。
那只龙不会怂得扔了吧?
陈玄子嗤笑一声,别人相信神魔大战敖凛勇猛,他可不会被骗。
那个敖凛,当年不过是条才出蛋壳没几百年的奶龙,仗着家底厚就看不起人的二世祖,此番出名不过是因为踩着梼杌的凶名上位,否则他屁也不是!
当年梼杌作恶被天道严惩,撑到最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属于谁上谁都能揍死他的水平。那个敖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想着讨巧出名,竟然当场翻脸和梼杌打了起来,抢先一步夺了他天庭南门御守大先锋的机缘。
否则,现在被人类写在语文书上日日供奉的,应该是他沧海玄龟·陈玄子。
现在梼杌早就死了,沸海老龙王也已经避世飞升,四海龙族各过各的也不会为对方出头得罪天庭,他敖凛在妖界根本连个像样的靠山都没有,也就只能龟缩在这种小庙里给人类打工。
陈玄子是正经有仙籍的天庭公务员,自认为比敖凛这种人间封的野鸡公务员高到不知道哪去了。
他一个两千年老妖,还能怕个毛头小龙不成?
没让对方跪着下来迎接都算给足他沸海面子了。
想到这里,陈玄子高度膨胀,连偷摸都不偷摸了,直接展开仙识大面积扫过去,准备把睡梦中的龙吓个跟头,并告诉他:你仙人龟爷爷来了!速速扒好鳞片前来接驾!
他正想着要不要掰块龙角回去泡酒,突然四面八方风滞云止,一道骇人的威压从天骤然降下,带着森森寒意锁定住他。
陈玄子双目睚眦,两腿巍巍打颤终究支撑不住那道极为恐怖的灵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甚至没有出手的机会。
或者说,他不配有。
黑夜中掠起一片银光,半个呼吸间已至眼前,刀尖抵上陈玄子咽喉,语调轻蔑带讽:“你算个什么玩意?”
陈玄子窒息地望过去,那人一身暗黄色长衫,长相普通到没有任何特色,最诡异的一点是身带一股淡淡柑橘气息,似乎是成精的草木妖。
他连忙大喊:“草木尊者饶命,小人不过是想来拜会沸海龙君,不知您在此镇守。”
那草木妖冷笑一声,斩下弯刀一举劈开他的麻袋,掉出一根捆仙绳。
如果东海敖秉在此,一定会狠狠打个寒颤,当场应激障碍。
那正是捉龙扒筋专用的绳子。
……
与此同时,狭窄昏暗的衣柜里——
应桃缓缓抚着起伏的龙脊,翻开手心,是一只用橙子皮随手拼成的小人。
这是点物成妖的厌术,能做出傀儡使役。于他而言,只是随手拈来的小玩意。
应桃眼皮都未抬,淡冷命令:“剥了他的龟壳,带回来。”
“是,主人!”橙皮小人深深一鞠躬。
楼外空地,黄色长衫的草木妖怪面无表情举起刀,作出斩首姿态。刀刃寒芒乍现,冰冷地映在陈玄子惊恐的眼睛里。
“不好意思,我主人让我杀了你——”
陈玄子算无遗漏。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算到,自己堂堂天庭南门御守大先锋玄龟,将会死于一张放了足月皱皱巴巴的橙皮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