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在门前守了一天一夜,平日里爱除了修炼就是睡觉的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回自己的洞府多懒,蹲在瑞鹤岚前面,用灵力引来山泉,心不在焉地浇在花瓣上,看的清衍心疼的直抽抽,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荡然无存:
“再浇就死了。”
清执握住他的指尖亲了一下,低声安慰道:
“无事,过几月仙尊下山,我便随他去,到时顺路去蓬莱州,帮你取一点花种回来。”
清衍感动的抱住他,将他按在怀里狠狠揉了揉,感叹到什么师兄,还是自家道侣好。
清执哪能看不透他的内心,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时寻绿一出房间门,就看到清衍夫夫一大早就在虐狗,嘴角一抽,但也知道清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想出言道谢,就看到自家师尊蹲在花盆边,心不在焉地用水浇花,水多的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氤湿了他的衣摆,指尖一顿,身体先于意识走到云亭身后,忍不住出声道:
“师尊,你的衣角湿了。”
云亭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回头,动作几乎要快出残影,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睛看向时寻绿,却活像见了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师尊怎么了?”时寻绿有些纳闷:“不想看到徒儿吗?”
平时不是看他挺能说的?
“没,没。”云亭呐呐地看了他一眼,疯狂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认真道:
“我见到你很高兴。”
他又补了一句:“你离我远一点,我怕又伤着你。”
时寻绿了然地看了一眼云亭。
虽然不知道几天前师尊是为了什么捅了他一刀,但是,时寻绿莫名觉得,自家师尊不会无缘无故害他。
不然,也不会抱着自己来找清衍。
昏迷前的那一刻,时寻绿看清了云亭眼底的愧疚、无助,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只愿这样的表情,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云亭身上才好。
思及此,他指尖微顿,缓步像前走了两步,直接把云亭吓得不断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廊竹。
时寻绿抬起手,想碰一碰云亭的脸,总觉得与云亭一天没见,就像过了很久,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收回指尖,只低声道:
“师尊不必愧疚。”
“徒儿从未怪过师尊。”
“可是我伤了你。”云亭皱着眉,像是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般,使劲用指尖绞着衣摆,不知所措,脸都憋红了,呐呐道:
“徒儿,我,我是不是,是个坏师尊啊........”
他的话里还带着些哭腔,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从前时寻绿见他这番模样,只觉得他缠人,如今却意外地觉得有些可爱。
他伸出手,擦去了云亭眼角的眼泪,轻声哄道:
“师尊很好。”
“要不是师尊,我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快突破至筑基,对不对?”
云亭闻言一愣,果真抬起眼认真看了时寻绿一眼,感受到对方体内灵丹上流转的充沛灵力,有了片刻愣怔,视线又落在时寻绿眉间流转的淡淡的蓝色火纹状额印上,忍不住用指尖去碰了碰。
蓝色的火焰在感受到云亭灵力飘来的一瞬间,欢快地动了动,像莲花合瓣般包住了云亭的指尖。
云亭颇为惊喜地“哎”了一声,当下伤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冲着清衍夫夫兴奋道:
“你们看,他额间有这个火苗哎,好漂亮!”
时寻绿站着让他摸,嘴角挂着淡笑。
清衍凑过去看了一眼,奇怪道:
“我没看见什么火苗。”
清执也摇头:“我也没有。”
清衍又加了一句,无情嘲笑道:“师兄,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都昏花了。”
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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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寻绿突破后,云亭和时寻绿两人就搬回了自己的洞府。
云亭害怕再伤着时寻绿,就搬出了房间,但时寻绿表示没有关系,且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收拾出新房,云亭便只能将搬走的计划搁置,天天和时寻绿挤一个房间。
时寻绿识海中的神魂被封印之后,修炼速度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加上他本人又勤于修炼,明徽经常能看到时寻绿做好早饭后,哄着不情不愿的云亭起床一起修炼,两人一个坐树上打坐,一个在树下练剑,气氛十分温馨和谐。
“再过一段时间,时寻绿的修为便可以突破至金丹了吧?”明华仙尊站在明徽身侧,眼角眉梢皆带着赞许。
“他本就是天界战神转世,有这样的修炼速度不奇怪。”明徽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哼笑道:
“倒是我们几个老骨头,修为卡在渡劫中期,却始终无法突破,只能等死。”
“世事无常,大道千万,我们踏上道途时,又何尝能想到会有今天?”
明华叹了口气:“只盼着再拼了这把老骨头,为世人再做些微末不入流的事罢了。”
明徽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决定要与我同去蓬莱采药?”
明华没正面接明徽的话,慈爱的目光落在晃着腿撑着下巴看向时寻绿的云亭上面:“友仙宗交给小十一,我很放心。”
从前的云亭,心虽通透,但像一尊玉雕般,不染霜雪,不近人情,但如今,因为时寻绿的到来,他的心不似从前般纯粹,但总归染上了些许烟火气。
世间万物,有明便有暗,或许从一开始,因为时寻绿的出现而带来的情劫,结果并非是全然坏的。
明徽点了点头,正想出声,一旁的暮烟却匆匆赶来,朝明徽与明华行了一礼,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凝重:
“师尊,明华仙尊,我有要事要报。”
“讲。”
“无忧城已经遭洪陷落,城内大部分百姓染上了时疫,死伤无数。侥幸逃出城外的百姓将时疫传播了出去,”暮烟涩声道:“如今陆上,只剩九个人国未曾受难了。”
自开头辟地以来,陆上二十八个人国遥遥相邻,彼此相依,何曾出现过十九个人国同时遭难的现象?
明徽及明华对视一眼,彼此的眉头锁的更紧,一时间心乱如麻,竟罕见的没有立刻做下决断。
半晌,明徽才松开了眉头,缓声吐出一句,声音仿佛陡然带上了些许苍老:
“明日开始,召集各长老及仙尊,无需通知各座下弟子,尽快举行掌门交接仪式。”
“是!”暮烟面色一变,蓦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肃着脸抱拳行了一礼,匆匆下去了。
明徽眉头微蹙,许久未曾松开,久久地将视线落在了云亭身上,喃喃道:
“小十一........”
他的声音似叹似眷,如青烟般,徐徐被风吹散在空中,只余尾音寂寥,消失在苍茫天地间:
“友仙宗和人界的未来,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