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的倪末,在学校里是个名人。
文理分科后开学的第一天,她做了一件事——把实验班门口的名单揭下来,揣进兜里带走。
她那时候总算将字练得端正一些,落到纸上还显出几分娟丽。
先看见这字的是实验班第一名,看完,她将信丢进课桌中间吊着的垃圾袋里。第二名还是女生,她按照信里说的地址到天台跟倪末见面,礼貌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等第二回碰面,对面的人已经是班上第十五名,说她再骚扰他们班的人,他们就要去向老师举报。
倪末没有放在心上,唯一惦记的是这样效率太低,回去立刻十份十份地写,同时也给文科实验班的学生送。
终于,有个男学生应约来了天台,双手背在身后,说:“倪末同学,我可以给你补课,你不用付钱给我。”
倪末在天台蹲守了一星期,等的时候还在背课文。
她将书一合,坚持要付钱,正要让这位男生试讲,那男生将手里的盒子递过来,脸红得像虾,说:“我给你补课,你可以当我女朋友么?”
倪末想了想说:“你先给我讲题。”
虽然讲得差强人意,但倪末没时间等下一个人。
两人在天台分完一盒巧克力,约好每天补课的时间。
那是倪末第一个男朋友,在此之后,很快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倪末已经记不清那是第几回站在天台,站她面前的人比同龄人都要高,也更高傲。
他手里拿着倪末的信,讥笑着问:“教你写作业,真的就可以做你男朋友?”
倪末不回答。
那人说:“那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说着走近,把信纸摊开给她看:“作为我的女朋友,以后别再把我名字写错了。”
他还说,倪末把他们班很多人的名字都给写错了。
如果说此前是契约恋爱,倪末的恋爱日常永远都是讲题、写题,那么这次有一点点不一样。
至少在很久之后,倪末还能记得这人姓段。
段同学极具富家子弟的纨绔形象,但他不仅要给倪末当男朋友,还要倪末给他付补课费,甚至在给倪末讲完作业,趁着倪末开心的时候,提议要不要试着接吻。
倪末没有拒绝。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是倪末主动,段同学乐得心花怒放,说原来除了学习,你还会别的。
说完又改口,说你这么认真,怎么成绩还是上不去?又说,倪末,你不会是以学习的名义交男朋友吧?
倪末怎么也堵不上他的嘴。
起初还能奏效,亲他一次,他答应安静十分钟。后来怎么都不行了,他说,你理解理解我,不说话怎么行啊?
段同学是会撒娇的,但多了,倪末也就免疫了。
她成绩始终提不上去,问题不在段同学讲得不好,出在她在学习的时候总会被他打断,所以分手还是被她提了出来。
段同学说,倪末你好功利。
倪末确实功利。为了学习,她可以在各种眼光下给人当女朋友,为了提高成绩,可以在动心之后仍旧跟男友说分手。
现在为了一己之私,她也可以忍受沈识寒反复无常的脾气。
沈识寒被她撂了电话,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他自己表示十点半之前不通电话,那发消息总不算违规。他找出那个红气球头像,发出消息前不忘把聊天框置顶。
“挂我电话?”
倪末很快回复:“你有什么事?”
沈识寒觉得,倪末分明是在问:“你是有什么大病?”
他冷哼一声,“自己想。”
另一头的倪末放下手头的书,“你要是想,价钱可以再商量。”
沈识寒气到两眼发黑。
为了她,他昨晚大放血,欠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要兑现的惩罚。又自动放弃斑斓多彩的夜生活,三避五躲地掩人耳目,就在刚刚,还备受屈辱地接受了他最不能容忍的无情嘲讽。
结果他在她眼里就是这样嗜钱如命的形象?
“你再想想。”沈识寒气到没脾气,专心致志跟她对峙起来。
倪末却回:“你直接说,要请几天假?”
他没好气,“我说了要请假?”
倪末耐着性子:“我猜不出,你有事就说。”
沈识寒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无端为难她。
但他出口就能成章,随便想一个理由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你没有提前给我发消息。”
倪末思索一番后问:“你希望我发什么?”
“我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学生,晚上经常有课,就算没课也还有作业,导师也经常喊我干活儿,所以有时候十点半可能赶不上,你至少得提前跟我确认一下。”
倪末认为这段话尚且有理有据,问:“方便几点发消息?”
倪末的配合让沈识寒瞬时舒坦,“你觉得?”
“十点二十?”
“太晚。”
“十点?”
“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