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沈识寒带伤上阵,给影厂顺利打完下手,又小施计谋,让李乔伊心甘情愿上交一笔丰厚俸禄。
他原计划过河拆桥,耐不住乔伊撒娇,又拎着她一块儿回了趟家。
兄妹俩在半道上跟结束婚宴的李沛予碰头。刚上车坐下,沈识寒就察觉到不对劲,手往后一摸,掏出一只口红来。
几乎没有思考,他将口红直接收进口袋,若无其事往后一靠,姿势放肆。为试探他小舅,故意问乔伊:“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乔伊吸着鼻子说:“香水味!”又钻进她哥怀里嗅了嗅,“跟你身上不一样。”
沈识寒赞赏地揉乔伊脑袋,这才优哉游哉问他舅:“谁来过?”
李沛予并不纳罕于外甥惊人的敏锐度,开诚布公地交代:“刚送倪末跟她朋友回家。”
沈识寒暗暗扬眉,自诩看人本领突飞猛进。
他趁着夜色堂而皇之摸出口红,旋开管口,送到眼底。
他逢年过节就要对家里两位尊贵的女士行贿,口红是一大利器,又经常整箱整箱批发,散矿泉水一样送给厂里师姐师妹。即便不甚在意,长此以往,也对口红色号略知一二。
他在婚宴上没空也没兴趣观察别人,但这款大热的“直男斩”出自于谁,答案显而易见。
那位相亲对象一脸毫无所求,长得像根纤弱的绿竹,不蔓不枝,看起来比刘备还刚正不阿。实则是诡计多端的曹操,精通蛊惑人心的本事。
故意把口红遗留在发展对象的车上,不可谓城府不深厚。
乔伊总说她哥又坏又凶,经常被气到满地打滚,沈识寒也自认不是善类,但就算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歹光明磊落。
这棵竹子却打定主意似的,一门心思走暗路。估计现在正沾沾窃喜,自以为荣。
沈识寒向来无意干涉他小舅感情生活。但这回偏就这么巧,被他频频撞破,现在还证据确凿,手持赃物。他没法视若无睹,更不能按兵不动。
然而他也不需要采取特别措施,只消下车把口红一扔,毁尸灭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事也很快被他抛诸脑后。
四月上旬,临近期中。
沈识寒从来最讨厌晚课,认为这是影响大学生夜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之一。但他导师一课一考勤,一只蚂蚁也别想逃。
他无视讲台上兢兢业业的导师,正支着脑袋神游天外,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朋友们都说,你可以随便刷沈识寒钱包里的银行卡,不经同意穿他几万块的骚包衬衫,利用他去认识隔壁院的系花,甚至平白无故打他一拳,也不能让他感到无聊。
一旦沈识寒觉得无事可做,就意味着周边有人即将遭殃。别人惶恐避之不及,现在却有人自投罗网,不怪他恶趣味发作。
他明目张胆按下接听,手打如意算盘,声音恰如其分。
“哪位?”
寥寥几道视线立即落过来,他泰然自若听着电话,那头却毫无动静,他只好耐着性子主动问: “怎么不说话?”
讲台上寒光乍现,他导师停下手中进度,双目阴森,脸上倒平静无澜,可沈识寒清楚看见疾风劲浪。黑云压顶,是暴风雨降临的前兆。
这样正好顺他心意,最好下一刻他导师就拍案而起,一句话对他公然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进行指责,再一句话,直接让他收拾东西爽快滚蛋。
可他导师默然而立,迟迟不给他定罪。
沈识寒很快就意识到,他算盘打错,别说是今晚,怕是未来一个月,他都别想尽情享受都市夜生活。
偏偏这时候,对面传来一道女音:“是沈识寒么?”
这样熟悉的开场语,他听过不下百次,早见怪不怪。甚至可以猜到她下一句要问什么,不是约他吃饭,就是绕着圈子跟他套近乎,无论哪种,直指唯一目的:当他女友。
他无比自恋的性格绝非天生,趋之若鹜对他表白的人全部难逃其咎。说来也奇怪,沈识寒从来没有刻意树立人设,只独独十分注重外表,可就因为这一张优秀的皮囊,不知多少女孩子上当受骗,以为他是绝世好人。周边人看清他真正面目,也不影响他继续招摇撞骗。
这位恃靓行凶的生物此刻岌岌可危,却因为脸皮够厚,还能面不改色,状似闲聊地答复那头:“我是,你哪位?”
至此,他已经成为整座教室的焦点,只等他导师上膛出弹,将他一枪毙命。
而对方的再度沉默终于惹恼他,他声量抬高:“找我什么事?你知不知道害惨了我?我现在——”
话没能说完,他猛地止住话头,拿下手机,不可置信地望着电话已经被挂断的界面。
还没反应过来,讲台上导师开始不急不缓进行发落。
“我看你挺闲,回去等着收我邮件,我那儿一堆集释没人愿意做,正好全归你了。”
集释,不做会被认为眼高手低,做吧,有那个时间和耐心,都可以写出一本书来。
一教室人一边看戏,一边幸灾乐祸,窃喜于躲过一劫,然而最高兴的是讲台上那只笑面虎。
他手下一众学生,各个尊师重教,身怀谨严的学术之心,不敢轻待他派下的任何项目,可东西交上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