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烛端起桌上杯盏,正饮一口,嗅到香醇的酒味。
古缊一指后方桃树,请功似的道:“我酿的,能驱除体内的寒意。”
简轻烛放下杯盏,滴酒不沾。
“没毒。”
“不喝。”
古缊暗道可惜,收回探查的两指:“你吃了玄冰果,寒霜之气凝于灵核内,很快,就会爆发出来。”
“会怎样,”简轻烛皱眉。
想起昨夜快把他冻成冰雕的寒冷,如今没有灵力,实在难以抵抗,他身子坐正了些,认真听教。
古缊看着清澈漂亮的眼眸盯着他,老脸一红,干咳了声:“这个.......城主体内有九幽黑炎,能够帮你遏制寒霜之气,你瞧,他现在正为你布下阵法,缓解你体内的寒霜之气。”
“啊呸!”
识海里,奇越终于坐不住了,忍无可忍地唾了口。
“灵主别听这人胡扯,秦修敕想用阵法逼出你体内的寒霜之气,供自己修炼九幽黑炎!”
“不过,”
奇越话音一转,语气弱了些,“你没有灵力遏制寒气,待在这比较好。”
简轻烛想起秦修敕没有再露出杀意,点点头,暗自思量。
在魔域这地方,尤其还在秦修敕身边,他修为恢复得太慢了。
不同其他人修行依靠天地灵气,成为天道后,简轻烛依靠的是“气运”,这个位面的气运越强,身为天道越厉害,这是他的根基。
而世间有极少数的人,气运很强,强到能一己之力,影响整个位面的气运。
秦修敕就是这类人之一。
但他的气运与位面相驳,不为世间所容,因而,待在他身边的简轻烛,修为恢复变得极其缓慢,处于被扼制的状态。
倘如换成某个气运极强的位面之子,简轻烛待在左右,只需片刻便能恢复修为。
*
一阵风吹过,片片桃花洒落。
古缊已经走了,阵法开启,赤色结界将院子笼罩起来。
秦修敕坐在法阵中央,一缕黑炎悬于手掌之上,闭目凝神。
他身边几步之遥,是古缊给简轻烛准备的大暖池,用于抵御寒霜之气。
简轻烛远离了秦修敕,一并远离了暖池,他浑身散着冰冰凉凉的气息,独自蹲在阵法里一处空地上,手握树杈,戳了戳草地间的桃花瓣,如玉白皙的脸颊,满是惆怅。
他得离师弟远些才行。
不然修为要恢复到猴年马月。
但是没有修为,秦修敕不放,想轻易离开归墟城也不可能。
简轻烛心情低落,连带识海里,下起细蒙蒙的小雨。
识海里的奇越,无处可躲,两只魔兽爪挥挥雨丝,赶忙道:“灵主,我给你讲趣事,”
雨丝小了些。
奇越清清嗓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别看剑神一脸的冷酷无情,其实从年少起就有个白月光,这事没人知道!”
识海里的雨停了一瞬,下刻,细雨变为小雨。
滴滴答答打在奇越身上。
奇越:“?”
发生了什么。
难道简轻烛也是剑神万千爱慕者之一,受不了他有白月光,可是,简轻烛不是不知道剑神是谁吗?
“灵主,你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个剑修朋友,”
简轻烛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花瓣,尽力掩饰语气中的沮丧,“他总想一剑捅死我。”
这剑修朋友,是他曾经寄予重望的仙修之一。
他不厌其烦地与其比剑。少年每次败在他剑下,都会红着眼眶,加倍努力变强,来日再向他挑战,百折不挠。简轻烛很高兴,能培养出一个实力强大的剑修,整个位面都会欣欣向荣。
天才顺时代,能带领大陆迈向更美好的境界。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
这位剑修朋友,对他起了杀心!
“总有一天,我会一剑破了这苍穹,”剑修朋友剑指长空,语气冷硬地向他保证。
简轻烛:“?!”
“为何要破了这苍穹,好端端的,我又没......”简轻烛为自己辩解,“天又没惹你,欺负你,为何想捅破他,执剑相向?”
“只有达到一剑破天的境界,我的剑术才能更进一步,”剑修朋友说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或许到那时,我才有可能.......赢你。”
简轻烛手脚无措地立在原地。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悉心栽培的剑修朋友,冒出一剑捅破他的念头。
如今回想,简轻烛依旧感到不解,难过,以及一点点的委屈。
识海里。
奇越用爪子捂着脑袋,眼见雨越下越大,忙道:“我再给你讲个有趣的!丹浮宗宗主苍晟,你知道吗?”
雨一顿。
简轻烛点点头:“知道。”
奇越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嘿嘿,他也有个白月光。”
简轻烛哑然,作惭愧状。
身为师尊,他不知道这些,对徒弟所知甚少,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尽到做师尊的责任,他那徒弟才总是怒视苍穹,充满敌意地宣言:“天道不仁,总有一天,我要逆了他!取而代之!”
简轻烛心凉飕飕的。
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徒弟,竟然也对他有杀心。
他难过极了,拂袖告别了想欺师灭祖的徒弟。
“哗啦——”
识海里,豆大的雨点打在奇越身上。
奇越一脸懵,忍不住要怒喝这无妄之灾的时候,头顶下起了冰块。
奇越一顿。
他意识到简轻烛体内的寒霜之气爆发了:“快去暖池里待着。”
简轻烛点头,揉揉变得僵硬的手指,从低落的状态中恢复,浑身冰冷,一步步往暖池走去。
走到一半。
他脚步越来越沉,好似结了冰,要走不动了。
简轻烛用尽力气,停在离暖池几步之遥的地方,艰难地眨了眨眼,转而看向咫尺距离的年轻男子。
庭院内外,充满寒霜之气。
秦修敕放出黑炎火源,在阵法里修炼,肩膀被轻轻点了下,“师弟,我有些冷。”
秦修敕睁开了眼,提醒道:“暖池在旁边。”
话落,他继续凝炼黑炎,青年沙哑的嗓音却再次响起,大概觉得有点丢人,小声道:
“可是,我动不了了......”
秦修敕一顿,侧头望去。
立在他旁侧的青年,好似刚从雪窟里钻出来,乌发垂在腰间,凝了层寒霜,裸露在外的肌肤,在冷雾包裹中,白得晃眼,额间一抹赤红印花,浅浅一望,透着勾人魂魄的妖异。
简轻烛修长笔直的双腿被冻僵,立在原地,难以动弹,一双长睫坠着细小冰珠,看了看秦修敕,又望向滚几圈就能抵达的暖池。
“能推我一下吗?” 简轻烛眨了眨眼。
见秦修敕没吭声,他轻抿苍白嘴唇,补充道:“踹,踹一脚也行。”
这话落下,人倒是动了。
简轻烛赶忙闭紧眼睛,做好被踹一脚,翻滚入池的打算。
但预想中的踢踹没来,一片薄薄冷雾中,秦修敕倾靠过来,带着温热气息,一言不发地将他打横抱起,朝暖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