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烛缓步走了过去。
屏风后,不是寻常的床,是块巨大的寒玉,身着单衣躺在上面的年轻男子,俊眉紧皱,周身气息紊乱。
显然,他睡的并不安稳。
奇越:“......”
他错了,简轻烛是没什么运气在身的。
“灵主快走,头也不回地走!”
在他的吆喝声中,简轻烛一动不动,盯着寒玉床上的秦修敕,眸光微凝,片刻不退反进,凑了去。
他摸了摸秦修敕额头,上面的冷汗浸湿指尖,简轻烛掌下紧贴的肌肤滚烫。
估摸是感染风寒了。
简轻烛小时候也感染过风寒,回忆旁人如何照顾自己的,用浸了水的锦帕贴在秦修敕额头。
可是不起作用。
锦帕一秒变干,多放一会,就被冒出的黑炎烧得只剩一缕青烟。
简轻烛盯着那抹黑焰,皱起眉头,意识到秦修敕不是发烧,而是被这东西反噬了。
“这是什么火?”
“九幽黑炎。”
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秦修敕体内,简轻烛来不及细思,看着意识模糊的秦修敕,手掌按在寒玉上。
过了会,冻僵的手贴在秦修敕额头。
顷刻,一缕黑焰冒出,将他的手包裹起来。
简轻烛手指被烫得一蜷,换另一只手没入火焰,一盏茶的时间,他双手在寒玉与火焰中交替了近百次。
简轻烛手指疼得发抖。
奇越见他又把青红的手放在寒玉上,终于忍不住道:“别理会了,秦修敕死不了,反正他命硬着呢。”
“我知道。”
简轻烛语气莫名,随后默了默,低声道:“可是他眉头拧着......”
看起来很痛苦。
黑炎缠绕他指尖,他觉得很疼。
体内埋着黑炎源火的秦修敕,不知又是何滋味。
简轻烛手掌覆盖在怎么都冷不下了的额头,一双眼盯着再次席卷而来的黑焰,眼神逐渐冷了。
张牙舞爪的黑炎,火光忽地弱了几分。
与此同时,简轻烛浑身散出一股寒霜之气,将室内热浪一扫而空。
*
秦修敕在梦魇里挣扎。
醒不来。
绣着精美叶纹的衣摆在他眼前晃动,一片雪白,干净到让他探去的手都充满怯意。
最后。
简轻烛还是被他轻轻拽住了。
“你是秦家的小孩,”秦修敕冰凉的手被握住,一股暖意拂过,“你知道先天圣骨么,我来找师弟。”
“.......我就是。”
简轻烛明显愣了下,随后在小孩执拗又忐忑的眸光下,莞尔:“那我带你回去。”
秦修敕心脏跳的厉害。
下一刻,却如被冰冻住了般,冷得生疼。
“好你个秦修敕,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结果竟然顶着云皓先天圣骨的名头拜入仙门,小小年纪,偷别人的东西,无耻至极!”
“仙君,你被这小贱种蒙骗了,皓儿才是你的师弟,我们也是才知道你当年来过秦家.......皓儿快过来拜见师兄!”
被推出来的少年,赶忙向白衣身影俯身行礼:“师兄好。”
他见过简轻烛。
原来,这人本该是他的师兄。
行完礼,秦云皓乖巧站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忍不住抬头,顺着简轻烛未曾移动的目光,落到跪伏在青石板的少年身上。
秦修敕道:“师兄,”
简轻烛轻“嗯”了声,听到少年嗓音嘶哑,如喉间泣血:“......我没骗你。”
简轻烛沉默,没有再回应。
紧接着,手腕一转,长剑寒光闪烁。
少年的血,不仅染红了青石板,也在简轻烛雪白衣摆上,溅开了一片片猩红花朵。
狰狞醒目。
那一剑的余威,让秦修敕身上的伤痕,在两年后,仍疼得厉害。
秦修敕知道这是梦魇,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如溺水之人,抓不到任何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往深不见底的水下沉去。
没人会救他。
他只能靠自己。
秦修敕知道这点,眉头紧皱,拼命地摆脱梦魇,想保持清醒,这时,额头传来一抹冰凉。
但凉意一闪而逝,正当秦修敕失望的时候,又来了一抹。
渐渐的,那冷意变得浓郁,压下了体内的黑炎,将他的意识从梦魇里一下拉了出来。
一片寒霜笼罩中,秦修敕睁开眼。
他尚有几分不清醒,半梦半醒间,想去触碰覆在额头上的冰物,看究竟是什么。
他的右手臂不知为何,有些沉。
秦修敕换成左手,摸到贴着额头的东西,整个人顿了顿。
一只纤长的手。
很冷,像结了冰。
一瞬间,秦修敕眼底迷雾散开,侧头望去。
到处凝着寒霜的室内,梦里的青年就坐在床边矮凳子上,大抵是怕冷,用雪白绒毯将全身裹住了,脑袋都盖住了,只留下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
秦修敕侧过身,右手臂一动没动,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深夜。
一片寂静。
年轻城主用左手撩开绒毯,一个枕着他手臂睡觉的脑袋露了出来。
简轻烛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落浅淡的阴影,在睡梦中,似乎感觉被叨扰到了,脸颊蹭了蹭紧贴着的衣袖,随后压着手臂继续睡。
秦修敕眼神晦暗不明。
好半晌,将绒毯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