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杞和抑制不住咳嗽,他抬手捂在唇边,双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
杜明昭皱了下眉,自打她开药让应庚煎熬以来,听宋杞和鲜少再犯咳嗽,怎么会又病重了?
屋内没有多的木凳,只有床前的一把,杜明昭便在此坐下,边道:“我给你把脉。”
宋杞和将手臂从被中伸出。
他的手腕很白,手微微朝内侧着,杜明昭好似能看见他手上生出的茧。
她探了两指落在宋杞和手腕,本提起的心落了一半下去,她问:“你这两日吹风受凉了?”
宋杞和却摇了摇头,说自己记不得。
见此,杜明昭叹了一口气,将他的手臂放回被中,又道:“不是大毛病,就是你体弱再一受凉引起的体热。我的意思是先不给你开新药了,你平日吃的那副若再配退热药,两者皆吃不太好。药有三分毒,你本就体弱,得在家仔细养着。”
宋杞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想把她面部微动的每一个神色都抓住。
“不知道一床被子可够。”杜明昭自顾自说着,拿手在那床紫色牡丹被褥上揪了一把。
“这是上村长家买的,婶子给的……”宋杞和浅色的唇勾起弧度,“若是不够,可以让应庚再买一披。”
“还好现在天不凉,家中把窗关好应该无事。”
杜明昭把手收了回来,宋杞和的桃花眼却随着她的手而动,他眉一蹙,问:“你的手怎么了?”
乍一问杜明昭杏眸怔愣,“什么?”
“你手背至手腕处都是红的,怎么弄的?”
宋杞和压低了声音,他不时咳两声,声音也被染得沙哑。
杜明昭心生怪异,来不及她多想,嘴上已回道:“是这样,一抬重物就会生一片红。”
“不是染了病?”
宋杞和纤长眼睫微垂,在他的桃花眼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不是,就是皮肤比常人脆弱。”杜明昭忙用左手盖住右手,只是她左手同样搬药箱使了力,因而也有一片红,她不欲多说,道:“不说这个了,你的病无大碍,最重要的还是休养,切忌不要随心离家吹风。”
宋杞和没接这话,而是撑着手臂边咳边要坐起来,他的乌发因这个动作自肩前滑落。
杜明昭抬手一挡,问:“你要做什么?回去躺好。”
她玉瓷般的脸布着严肃,眼型偏圆温婉眉眼之中溢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虽然是医者对病患的那种。
可宋杞和还是欢喜。
这回他乖乖躺回去了,只拿一双桃花眼看她,“我只是想取个东西。”
杜明昭被他含着水汽的眼一盯,整个人哪里都不舒坦,他的眼揉进了破碎的光,她都不敢多直视于他。
都说桃花眼是最深情的眼型之一,宋杞和那样的凝视,让她有种他眼中唯有自己的错觉。
杜明昭压住自己乱跳的心,问:“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在那处架子上。”宋杞和歪了下脑袋,“你左手边,对,是第二层,你看见一个小瓶了吗?”
杜明昭从二层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白瓶,挪步回来递给了宋杞和。
宋杞和没接,而是说:“里面是消肿的药膏,你拿去抹手。”
“啊,我不用的,过一夜就消了。”
杜明昭一听是为了自己,更不愿意接受,她想着看诊也看完了,差不多该回杜家,可宋杞和伸手夺走药膏道:“你先坐着。”
杜明昭眉皱得厉害,但还是照做。
她坐着,火烧屁股似得难受。
宋杞和又道:“手伸出来。”
眼看他拔了小白瓶的封盖,一双桃花眼看向杜明昭,只等她把手伸出来。
杜明昭面色复杂,清亮的眼都淡了几分。
她不伸手,宋杞和就这么举在半空,两人以这样的姿态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杜明昭放弃了。
她实在没法拂了宋杞和的好心,可她更不好意思让一个还不熟的外男涂抹药膏,于是杜明昭软和了语气,说道:“我自己来吧。”
她的手刚伸过去,宋杞和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杜明昭的瞳孔一缩,那头宋杞和已是就着手指从小白瓶舀了药膏,轻手在她泛红的手背涂开。
他的动作很慢也轻,当涂到红肿较严重的手腕处,他涂得更是细致,让药膏完完全全在她肌肤之上化开,仿若十足的珍视。
涂完了一只手,宋杞和的眼睫眨动,道:“换另一只吧。”
“我来,我自己可以,真的!”
杜明昭内心备受煎熬,他上药自己心里压力够大了,再抹一只手腕,她怕自己喘不过气来。
宋杞和手指尖因体寒冰凉凉的,每一下触碰她的肌肤时,她脑中划过的都是黑化了的病美人顺着这样将她手腕折断。
被拿走药膏,宋杞和没有再抢夺,他躺回床间,侧头注视她给左手上药。
看她有好好的涂抹,宋杞和漂亮的眼尾挑起了一分。
她就坐在床边,伴在他身侧,这样的感觉真好。
只有每日亲眼见她温婉明亮的笑颜,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连血液都滚烫沸腾。
他再不是一具空荡荡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