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立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你更要好好表现!”太后皱着眉,语重心长,“太傅怎么教你的,别忘了。还有,你的骑射近日练得也算勤勉,这第一箭尽力射中,取个承命于天、一击必中的好意头。”
见小皇帝为难,太后斜睨了他一眼,“天子行猎,必有礼乐相随。此番用的是三番射,金箭共有三支。无论哪只射中,都算你的。”
小皇帝笑逐颜开,“母后放心,儿臣必不给您和太傅丢脸就是。”
“等一下。”太后娘娘深深望了他一眼,“今日场合特殊,见了丞相,不可再叫舅舅。”
小皇帝一怔,“母后何必多叮嘱,这种事朕还是知道的。”
望着小皇帝匆匆离去的背影,太后娘娘疲累地向后倾靠。大宫女指尖轻揉着她的穴位,“娘娘为何不告诉陛下实情呢?”
太后闭目叹息,“告诉他,他从小依赖的舅舅其实一直惦记着他的皇位?还是告诉他,萧家的江山已经危如累卵?宇文宏盛费尽心机地将穆王爷召进皇城,根本不是为了替皇帝拉拢云南,而是自己想和穆王府结下儿女亲家!好进一步独揽朝政…”
“如今告诉他这些,他听得懂、受得了吗?”太后疲累已极,“冰娘,你也是看着仪儿长大的。那就是个实心眼儿的纯善孩子,他知道了,只怕连面上都瞒不住。现在哥哥多少要顾忌着朝局平稳、顾忌着物议人声……尚且不到那个时候。”
大宫女手上不停,面色有些怜惜,“娘娘说得是,只是…苦了娘娘。夙夜忧寐,不得安眠。如果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太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是啊,仪儿是个孝顺孩子。冰娘,别揉了,没用。这都入秋了,天气怎还是如此闷热?去取我儿亲手制的‘冰风送凉仪’来。”
大宫女垂首忍笑,“是。”
不到片刻功夫,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架硕大繁复的雕花木仪进来。当中是个大圆盘,四周立着十二片镂空玲珑的旋转木叶。
大宫女指挥着宫人们将冰块纷纷倾倒于圆盘上。沉甸甸的冰压着圆盘下坠,牵动底下的机括齿轮,硕大的“冰风送凉仪”慢慢旋转起来,精巧的木叶将徐徐凉风送出,帐内瞬间凉爽下来。
到底入了秋。大宫女生怕太后着凉,轻手轻脚拉一架绡纱屏风隔在中央。太后娘娘也不恼,只是隔着那一层纱帘,静静凝望着这走马灯一般旋转的木叶,似乎入了神。
“娘娘,此时距离夜宴还有些时候,殿中又是如此凉爽宜人,奴婢点了凝安香,娘娘不如先小歇一会儿吧……”
“娘娘?”
太后宇文萱缓缓回过神来,“冰娘,你说,这木头架子有什么好处?吾儿懈怠朝政、也不近女色,偏偏为这木头东西着迷?”
大宫女低眉,这话她没法接。
太后也没指望她回答,缓缓从座椅上走下来。宫人们解开屏风,用支架撑住圆盘,使冰风送爽仪慢慢停止运转。
宇文萱直直盯着那木头仪器,繁复精致的木叶片上都是些美好寓意的福寿云纹、神话传说。纯金圆盘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儿,散着凉气。
“拆了。”太后声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