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院子里正襟站着的四个嬷嬷道:“皇后一时病倒,怕是没工夫查你的功课,但正宫娘娘既然有旨,朕就算再宠你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这四位中有两位是朕的御前尚义,另两位是内务府积年的老礼教司仪。你便跟着她们好好学学,好歹把宫规学懂了学通了,才好为朕与皇后分忧。”
“对了,你这耳房也收拾几间出来。虽你的份例暂且用不上,但嬷嬷们是有宫人伺候的,好歹给个住处。”
赵熠大手一挥,自有太监宫女们捧着被褥家具来回穿梭,又有大姑姑带着一排三等小宫女和十来个粗使宫女来,口称“请主子甄选”。
“既是在你宫里住着,就你来选吧。”赵熠直接放权,且不等虞枝心说话,先看向容妃问道:“爱妃觉得如何?你向来是宠她的,皇后又病的厉害。若非朕派几个人来监督,谁知道这疲懒货有没有好生遵照皇后的懿旨,好生把没学懂的规矩给学了。”
实则容妃从进了院子起就有些不得劲了,听着陛下这般说,唯有扯出勉强假笑应和:“还是陛下想得周全。”
“可不是么。”皇帝大言不惭的点头:“虞贵人向来懂事,又不是李嫔那个蠢货,自不会拿些有的没的去打扰皇后。可抄宫规学规矩总得有个评判,皇后一病一躺就是一年半载,总不至于她一日不能考校,虞贵人便得关上一日吧。”
“陛下说的是。”容妃到底是个能人,这会儿已是把情绪调整好了,和声细气的对虞枝心道:“还不快谢谢陛下的恩典?”
虞枝心实则已经快傻了,木呆呆的看着陛下一番指派,心中简直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翻涌个不停。但凡带眼睛的都看得明白,陛下明面上说的是敬重皇后派人监督她,实则根本是给她撑腰来的。
可天知道,她“率性直言”触怒皇后,一则是为了讨好陛下——毕竟她心知陛下厌恶皇后强势,若是她出头挑战皇后权威,哪怕被罚也会得到陛下怜惜。二来也是为了自己能消停一阵子,避一避这烈火烹油的风头。偏陛下这一来,又是开了后殿又是给了四个大姑姑,这哪里是让她消停,这份明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说不得这回连容妃都得罪了。虞枝心心中哀叹连连,便是脸上也懒得作伪,要多敷衍有多敷衍的与陛下行了个福礼,勉强算是道谢罢了。
“怎么,你还不乐意?”皇帝陛下亲昵的扯她的脸:“朕这是为你着想!”
“嫔妾知道。”虞枝心拖长了语调嘟嘴道:“可这也太过了,嫔妾实在是有些怕……”
“怕?”赵熠挑眉。
“是啊,怕。”虞枝心抬头与他对视,忽而无奈的苦笑:“陛下,再过十来日便是月初,依照宫规,六品上的嫔妃均可在月初召见家眷探望。”
她看了看容妃,全无隐瞒的坦白道:“嫔妾家中是什么情形,陛下与娘娘是知道的。嫔妾入宫时便没想着争宠,亦是不愿那些人踩着嫔妾上位罢了。”
“可长禧宫这样,就算嫔妾打发了她们,或是拒了她们的牌子不许她们入宫,别的妃嫔家眷看到就不会有想法吗?嫔妾既不想因嫔妾受宠而便宜了他们,可同样不想因嫔妾受宠让家里被人忌惮。”
虞枝心诚恳道:“嫔妾感念陛下护着我,不敢请陛下收回成命。可嫔妾想到这些糟心事儿,同样没法儿装出个笑脸来给陛下看,还请陛下恕罪。”
“……是朕没周全。”赵熠一手扶起她,虽并未怪罪,已然没了先前的兴致:“只是既然安排了,总不好让朕把人带回去。”
“那哪儿敢呢,”虞枝心忙堆笑道:“嫔妾知道是陛下对嫔妾好呢,嫔妾一定好好跟着姑姑们学规矩,早日过关了才好侍奉陛下,也免得让皇后娘娘多心么。”
赵熠看她一眼,到底是笑了:“皇后是为你好,可不许有怨怼。”
“嫔妾知道,嫔妾都听陛下的。”虞贵人一撇嘴,说的比方才更敷衍几分:“不就是抄宫规么,权当嫔妾练字了。”
“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朕要,或是找你容妃姐姐也行。”陛下谆谆嘱咐道:“你这性子好歹也改一改,朕与容妃是惯得你,竟是谁都敢顶撞上去——”
“陛下!嫔妾知道啦!”虞枝心拉着他的袖子不依:“陛下若是闲暇,不若多找几本琴谱与我,上回那首《广陵散》的仿作嫔妾忘了拿,陛下可记得差人与我送来。”
“……罢了,你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朕竟是拿你没法儿!”皇帝陛下愤愤振袖,眼角却是三分笑意:“琴谱就别想了,抄完了宫规自个儿回乾元宫来拿。朕还有话与容妃说,就不与你在这儿掰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