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心打小便懂一个道理:若有人从一见面就对你不喜,往往是你做的再多也无法改变的。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结果不过是被打了左脸还主动把右脸凑上去让人家打,越是委曲求全越是被人踩到尘埃里去。
倒不如彻底撕破脸,撕掳个干净,赢了自然好,输也输个痛快,不亏。
而秦嬷嬷——再怎么尊等,再怎么有品级,她也就是个下人罢了!虞枝冷眼一挑,更露出两分杀气:“依着嬷嬷的话来说,本小主唯有学着你们一样纵容周氏无礼冲撞胡说八道喧哗嚣张,再将她的命运寄托在贵人‘仁慈’之上,才算做的对咯?”
她似笑非笑:“若非本小主早知你是周氏的忠仆,都要怀疑你的居心何在了。你这是生怕周氏闯不出祸来啊。还是说你终究受够了周宝林的疯病,索性让她再被贬被罚,配不上你这位尊等的姑姑,你便可以另投贤主?”
所谓杀人诛心不外如是,饶是镇定如秦嬷嬷也不住涨红了脸。虞枝心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挥一挥手带着白桃回自己的偏殿,将一院子尴尬沉默都拦在屋外不再理会。
……
“小主啊……”
屋内,白桃一边换衣服一边轻声叹道:“您这么得罪秦嬷嬷真的好吗?”
“得罪都得罪了,还想这个干啥。”虞枝心向来是“认命”的,“难道要我去给那个老货赔礼道歉?就算我肯,她丢了这么大个面子,难道能既往不咎?”
“话是这么说嘛。”白桃明明白白的瞟一眼屋里另一个安静的身影,是宫中配给的二等宫女,虞枝心起了个名儿叫夏椿的,半真半假埋怨道:“您是主子,秦嬷嬷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我们这些个下人可耐不住老货非要找茬,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夏椿能在宫中做到二等,察言观色自不会太差,听白桃这话立刻跪下:“奴婢既被分给了小主,便是小主的人。秦嬷嬷品级虽高,但奴婢……奴婢……”
“你待如何?”虞枝心慢悠悠的在圆桌边坐下,饶有兴致的问。
夏椿一咬牙:“宫里自有调丨教宫女的管事姑姑,秦嬷嬷想越俎代庖,奴婢舍得一身剐,也要去尚宫局告她一状,总不能让这起子小人仗着身份便目无尊卑规矩欺上瞒下的!”
“不错。”虞枝心点头,心里明白这位夏椿宫女怕也是有点儿背景,至少在尚宫局里是有靠山的。白桃则笑嘻嘻的将人扶了起来,一边道:“夏椿妹妹别怕,你看今儿这阵仗就明白,咱们小主可不是个闷声吃亏的。只要你一心一意的跟着小主,小主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本小主虽位份不高,却不至于连个人都护不住。”虞枝心从手腕上摘下一只赤金的镯子递给夏椿,意味深长道:“只要是忠心为我的,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道理虞枝心懂,夏椿亦是心领神会。忙又跪下谢恩:“奴婢一定对小主忠心不二!”
“罢了罢了,看来我这个心腹没多久就要退位让贤了。”白桃佯装醋意:“小主您可不能得了新人忘旧人啊。”
她唱念做打,还要抬起胳膊“嘤嘤嘤”的假哭几下。一时碰到被烫伤的地方,又忍不住“嘶”的一声,一张清秀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你且先去给自己敷药吧。”虞枝心皱眉看向她的手臂。适才白桃已用凉水冲过,这会儿袖子还挽着,明晃晃的一片鲜红。虞枝心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周宝林的宫女也是个人才,这么烫的水端给宝林喝,是生怕烫不哑她吗?”
“……小主是说?”正拿着从妆奁里翻出来的药膏往胳膊上倒的白桃动作一顿,皱眉疑惑道:“周宝林是故意等着您进门,好给您一个下马威的?”
虞枝心揉了揉额角,忽而有些气馁:“要么是她故意准备了热水找我麻烦,要么是宫女有意烫她,被她识破了借机扔的杯子。然无论是哪一样,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白桃与夏椿异口同声问道。
“周宝林不疯,至少那一会儿,她是十分清醒的。”虞枝心看着白桃苦笑:“你可记得我那几句话戳破她时,她是真的停下了脚步。若是个失心疯的人,可会这样表现?”
“不,非但不会停,反而会因笃信的念头被否定而显得更暴躁。”白桃倒吸一口凉气:“周宝林,她是在装疯?!”
“可明明有太医请平安脉……”夏椿也被吓着了:“请平安脉的太医是轮换的,周宝林就算,就算再——也不至于能收买整个太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