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失去修为的躁动,在三个月的消磨中,已经不复存在,而今的赵玉波澜不惊。
而以往跳跃在眼前的黄莺,招摇在风中的柳条,变成了一株孤独的老松。
松树稳稳的立在小山头,不论刮风下雨,都无时无刻的陪在赵玉身边。
赵玉每每躺在大石上,仰头望着老松不知经理多少岁月的树干树梢,和那钢针一般立着的叶子,都会感到肃然起敬。
甚至每每有云朵在天空飘过,赵玉甚至会有一丝错觉,认为那云朵,应该像是小鸟一般,栖息在松树上面。
这种想法一出现,赵玉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每每磨剑过后,都会盯着松树发呆。
看似痴傻,但若有人细看的话,赵玉眼神中,却根本不像是疯子。
他眼中的情绪复杂无比,有迷惑,有顿悟,有欣喜,有伤悲……大起大落,一如人生百态;潮升潮退,宛若大道轮回。
又是三个月过去,赵玉再次引来了驱逐。
和老松告别,一如熟识的老友。
一年来,赵玉前后换了四处地方磨剑。
剑还是老样子,只是约摸被磨得细了半分。
但赵玉却一年看尽了西湖的美景。
蹦跳在柳条间的黄莺,栖息在松树上的云朵,摇摆在劲风中的残荷,落寞在风雪中的断桥。
四季的景色,每每都会幻化成复杂的剑影。
赵玉总是想从这些剑影中摸出一些门道,但整整一年过去,赵玉什么都没摸索出来。
手中的剑,依旧不是长剑。
梦中的影,依旧还是泡影。
唯独赵玉的心境,还是一般波澜不惊,无喜无悲。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愚蠢,在外人眼中,根本不是年轻人的作为,但赵玉依然用自己不多的积蓄,在坚持这种外人眼中毫无意义的生活。
又是这般过了三年,甚至跻身与网红的赵玉,在猛赚了一波热度之后,终于在无人关注。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出日落,留给赵玉的,只是岁月让他变得更加刚毅棱角分明的面容,只是手中打磨的略微细了一些的铁杵,只是一千个日夜,怎么也看不出头绪的剑影。、
但不论是时间,还是闲言碎语,不论是人生,还是所谓的作为,在赵玉的眼中,都全然失去了意义、
赵玉的掌中唯有一剑,赵玉的心中唯有剑影。
一直过了三十年,三十年如同一日。
一万多个日夜过去,已然老迈龙钟的赵玉笑了。
三十年掌中有剑,曾经的铁杵,被赵玉生生打磨成了峥嵘的宝剑。
三十年心中亦是有剑,无数的剑影,终于被赵玉看破。
剑在手中,心中的剑势,终于在掌中跳跃:
“柳鸣莺!”赵玉口中淡笑,一时间,掌中的长剑变幻,好似零零散散的黄莺,穿梭于初春还未吐出叶子的柳条。
“云栖松!”又是一喝,赵玉手中剑势陡变。
这一剑无比厚重,但厚重中,又是带着从容的轻佻。
如同云朵从天边飘过,刚好挑在松树的枝干,梢头,充满了玄妙,美轮美奂。
“好!”一个穿着旧军装,和赵玉一般满头银发的老人大声喝彩,冲着赵玉鼓掌。
也有年轻人啧啧称奇:“老爷子耍的一手好剑!”
……
然而周围不管是白眼,还是赞叹,赵玉都不管不顾。
“风吹荷!”这一剑好似风卷残荷,萧索无比,肃杀锋锐。
老迈的身子,运转不出剑气,但仅是这气势,就让围观的圈子,一下子大了数米。
“雪断桥!”萧索之后,则是全然的肃杀,一时间,好似进入了寒冬,围观者似乎身处断桥残雪,喉咙上悬着赵玉变幻莫测的剑意。
无数人纷纷闭眼,但赵玉却是收剑长笑:“哈哈哈哈……三十年,三十年我终于参透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而今真假是时候分个清楚了。”
长笑中,赵玉佝偻的背,在无数人诧异的眼神中,变得挺直。
满头的华发,肉眼可见的,变成乌黑。
脸上的皱纹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世界都在消失。
赵玉一身金丹气息,强悍无比,独自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但赵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惶恐,只有淡淡的笑意,在低低的自言自语:“果然如我所料,只是真的要走出那一步么?罢了,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既然成了我的心魔,我赵玉又岂能不面对。早晚都有这一天,不若尽早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