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房间里,贺子丰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个时辰。直到外头他爹骂人的声音响起,他才逐渐的回过神来。
“一天天的,还真拿自己当少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我这把年纪都没说天天躲在屋里享福,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老汉贺东来中气十足的骂着。
家里都知道这是在骂老二贺子丰呢。
贺子丰在外头是个愣头青,可是见了他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他爹瞪一眼都吓的不敢说话。被这么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顿,准乖乖的出来认错。
渣爹贺东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却出乎意料。他顶着中午的太阳骂了一刻钟嗓子都冒烟了,二儿子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气的他都想过去踹门。
最后渣爹还是被后娶的小万氏给拦住了:“老二估计是累了。倒是难为他想出这么个主意,让他歇歇吧。”
贺子丰是砍柴中暑被人抬回来的,家里连郎中都没给请。才过了一个时辰,他渣爹就嫌他不干活儿,在院子里呵斥上了。在他继母的嘴里倒像是他为了躲懒装病似得。
渣爹贺东来见现在还没人应声,道:“晚上不给他们一家三口吃的,让他偷懒。真他娘的惯出来的毛病!”
他们在外头骂的痛快,哪里知道屋里那个愚孝的儿子,如今已是重生之人了。
自古有后娘就有后爹此话不假。六岁的时候贺子丰的爹跟娘和离了。他娘离开了村子,他跟着爹过。他爹一个月之内就跟村里的带儿子的俏寡妇小万氏成亲了。嫁过来六年后生了三弟贺同,又过了两年生了四弟贺凡。
只有贺子丰是个没娘的孩子。小万氏有好吃的紧着他那三个儿子。他爹不但不向着他,反倒是时打时骂的。家里的活儿都是他在干。村里人见了也没法说,毕竟爹打儿子属于家事。
贺子丰是贺家过的最差的。干的比驴多,吃的比牛少。
关键是,他们贺家不穷啊。贺家有做酱的手艺。连县里的大馆子都买他们家的风味黄酱。是村里数得着的富裕的人家。
可看贺子丰穿短打的衣服,袖口脚踝都飞边了。今天的中暑的原因是没吃饱就上山砍柴,这炎天暑热的哪里受得了,眼前一黑就被同乡几个大小伙子给送回来了。
他一辈子都渴望父亲的关注,一直到最后累死,他亲爹连口像样的棺材板都舍不得出。最后还是男媳妇秋玉去县里打工,才让他体面的下了葬。
上一世他像是做任务的傀儡,只能目睹事情的发生,却无力阻止。除了男媳妇是自己选的,其余的皆不能控制。他是书中配角,真正的主角是他继母带来的大哥,上一世他一直跟大哥较劲,处处被比下去。连带着自己男媳妇和儿子都低人一等。他彻底成了衬托主角的垫脚石。
若只有他受苦也就罢了,可却连带着男媳妇和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他不甘心!
再一睁眼,他回到了二十六岁的这年,动了动手,身体竟完全能听从自己的掌控。
脑子里竟像是走马观花似得回看了他悲惨的前半生和后半生。
很快从外头闯进来一个哥儿,模样俊秀到了极致,化成了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有几份担心他:“你没事儿吧。”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男媳妇秋玉,他今年二十三岁。
贺子丰再次看见他,直接抱住了他。
秋玉好像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双杏眼不住的看着贺子丰。却被搂的太紧,呼吸都费力。
秋玉瞧着贺子丰的眼圈红了。成亲五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秋玉一下子有些慌了。
贺子丰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以后家里有我呢。”
成亲这么久,贺子丰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贺子丰是渣爹贺东来的亲生孩子,但在家中却像多余的人似得。干活儿有他,分功劳却把他当透明人。贺子丰从来不去主动争,秋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今天贺子丰还没干活儿,又说出这一番话,就知他必定是受了委屈。
贺子丰眼神里有秋玉看不懂的深情,情绪百转像喷薄的火山,却又强行的压了下去。
秋玉看着看着,倒给自己弄了个大红脸。他十八岁跟贺子丰成亲,平日那点感情都藏了起来。不像大哥万海和大嫂徐立那样外向,而且他男人的干活儿多,每天到家倒头就睡,也没时间说那些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