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使认识了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见过周佞醉酒的状态,包括周朝和关山月。
跟关山月一样,周佞不管喝了多少杯浑身酒气那双无波无澜深不可测的眼底也只会一片清明。
所以所有人都自动自觉地将周佞跟关山月一起,归咎到了千杯不醉不要上去送死的名单列表里。
结婚前,关山月也不是没有曾经尝试过将他灌醉,看能不能从周佞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可惜每一回,周佞都只是笑着将关山月眼底所有的狡黠都收下,然后偏偏怎么都不如她的意。
然后每一次的结尾,都会是关山月耐心耗尽,送周佞一个白眼而后周佞低笑着将人抱在怀里眼里亮晶晶地低喃一句:
“死心吧。”
关山月太阳穴一绷抓心挠肝。
所以,在婚后的某一天里当关山月因为一个项目的推进已经暴躁地加班加了一个礼拜之后,终于在又是一个不眠夜里接到了来自令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江令窈笑着背景音是劲爆的舞曲:“山月,我们组了个局你要不要玩?”
被埋在一堆数据文件中的关山月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连尾音都缠着倦:
“我走不开。”
“我们都知道你这几天很忙。”江令窈推开了凑上来的薛幼菱捂着电话出去了半晌,电话那头才远离了音乐声,“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应该过来看一下。”
江令窈笑着,隐约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揶揄。
关山月一顿,听出了她话下藏着的意味:“局上有什么?”
“你猜。”江令窈窃笑。
关山月指间灵活地转动着钢笔:“所以到底有什么?”
江令窈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经完全掩藏不住笑意:“月月,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回家了?”
关山月一顿,钢笔掉落在桌上,在庭旭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中发出清脆一声响。
“你家周佞来了。”江令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揶揄不掩,“也是奇怪,今晚不管谁给他敬酒或者游戏输了,他都一杯不推地全喝完了。”
关山月不语。
“所以,月月啊。”
江令窈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通过手机传来,再续一句:
“这几个小时过去,周佞好像喝醉了啊。”
沉默。
那头的江令窈说完最后一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等关山月反应,下一秒,微信就已经弹出来了一个地址:
令窈:老地方厢定位信息
令窈:狗头
认认真真地沉思了三秒过后,关山月蓦然挑眉,她干净利落地起身就往外走,出门时路过同样一脸痛苦在加班加点的卫朗,关山月脚步一顿,忽然开口:
“累吗?”
熬出了黑眼圈的卫朗一个激灵,瞬间站起摇头:“不累!”
关山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抬脚往电梯走,只丢下一句:
“等项目完了,给你加薪。”
有些怔愣的卫朗看着关山月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后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掏出了手机,打字快得飞起:
职业打工人:感谢救我出水火!红包1
好半晌,当卫朗麻溜地收拾好东西拎着手提电脑终于踏上回家的路途时,那头才慢悠悠地回复了一句:
元皓:不客气,互利互惠,合作愉快龇牙握手
夜空下垂,深夜的酒吧却灯球光影缤纷绚烂,教人辨不清哪一颗是星星哪一丝是霓虹。
当关山月穿过大厅和走廊,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的劲爆舞曲已经换成了抒情的音乐,入眼只见一群人已经喝到七荤八素,而显然已经喝高了的薛幼菱正一脚踩在沙发上,抱着话筒不撒手:
“错错错,是我的错”
江令窈面无表情地在一片混乱上叉了块西瓜,显然已经习惯了一个青春少女却偏偏喜欢老歌、还五音不全的情况。
关山月反手关上门,沉重的一声响在抒情音乐中格外明显,众人纷纷抬头看来,看见了关山月的脸,酒都清醒了大半,而后同步地扭头,望向了沙发角落上阖眼的周佞:
“”
关山月挑眉。
江令窈眼角眉梢都挂着莫名的意味,她站起来一招手,其他人都自动自觉地打着哈哈说到点要走人了,走之前路过关山月的时候,在打招呼的同时,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直到包厢里只剩下最亲近的几人后,江令窈才走上前去切了还在声嘶力竭的薛幼菱的歌,薛幼菱一怔,还没怒吼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下一秒就被江令窈冷冷的一个眼刀冻在了那里。
然后她乖乖地放下了话筒,乖巧地喊了一句山月后仰头就倒在了沙发上,打了个酒嗝。
“别管她。”江令窈走到关山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耳语一句,“交给你了。”
不等关山月说话,江令窈转身就走到周朝身边把人叫醒,然后一把捞起薛幼菱,带着他们两个就走了出去,走之前还面不改色地留下一句:
“加油。”
包厢内只剩下关山月和角落晦暗处闭眼的周佞两人。
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关山月才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她走到周佞身边,借着昏暗的光俯身去看着人的脸。
一秒,两秒。
关山月伸手两根手指,在周佞紧皱眉心下的脸颊戳了戳。
几乎是瞬间,周佞就睁开了眼,只是不同于以往对旁人的清冷与俯视,也不同于平时望向关山月的满腔放纵和爱意,此时此刻的周佞眸底一片薄薄的水雾,像是有点迷蒙。
关山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周佞。
平日削瘦冷硬的脸颊染上了绯红,白衬衫的纽扣解了两颗,在身上松松垮垮地,近看露出了点点锁骨,连同往日锐利如鹰的眸,此刻也蕴满迷离。
一身酒气。
也没有了之前关山月拼命想灌醉他时,那永远清明的双眼和微微上扬的眉梢。
四目相对半晌,关山月才堪堪从那双眼里抽出来,她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正想走到旁边坐下,可周佞看着她远离,像是以为她要走了一样,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关山月的手腕,然后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关山月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好磕在了周佞露出的那半截锁骨上。
“”
周佞死死地拽着她的手将她按在怀里,关山月太阳穴一紧,没好气的那两句还哽在喉间,抬眼往上看,正好对上了周佞的眼。
他眼尾因醉酒而泛着微微的红,携带者几分莫名的燥意,像一阵带着林间湿气和花香的风,就这么看着怀里的关山月,像是在看什么轻柔易碎的珍品。
关山月一顿,硬生生将喉间那两句话给吞了回去,她眸间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周佞,你喝醉了原来长这样啊?”
周佞定定地看着关山月,似乎没有听到人说的话,半晌,眨了眨眼,长长的羽睫一扫,掩下了眸底细碎,周佞伸手,在关山月脸上捏了捏。
冰凉的手指触及脸颊,关山月一顿,嘴角一僵,正想开口,下一秒,就被周佞忽然的抱紧和俯身动作僵在了原地。
周佞双手一紧,低头,下颚抵着关山月的肩窝,就这么将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有一个瞬间关山月差点都没喘上来气。
“周佞!”被埋在怀里的关山月低喝一声,咬牙切齿,“别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会动手了!”
周佞的手一松,关山月喘了口气,下一秒,却又被周佞低低地开口勾得心尖一颤:
“阿月”
周佞抵着她的肩窝,从发间喃出这么一句,隐约间,还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真的是你吗。”
关山月垂眸,被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一丝委屈而震惊得眸底在瞬间划过无数思绪:
我是谁?我在哪?
只是不等她反应,抱着人的周佞就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酒味不轻,却没有其他人难闻,夹杂着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