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御驾就好像一个缩小的可以移动的宫殿一样,陈设一应俱全,从坐卧到帘幔,再到各种屏风灯笼,宽敞且奢华,是会让人真切感受到这地位之间的差距。
顾兰之茫然了一息,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华丽的、用金丝银线绣着龙凤麒麟的丝毯,然后才看向了倚靠在凭几上正打量着他的赵如卿。
“免礼。”赵如卿嘴角翘了翘,用下巴指了指旁边散放在矮几旁的蒲团示意他可以坐下。
紧张地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顾兰之走到了蒲团前端正地跪坐了下去。
这矮几就在他与赵如卿之间,只要他抬头便能恰好看到她——甚至他这会儿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赵如卿的目光,她在看他。尽管不知道她在看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让他到御驾上来,顾兰之紧张地用手抓了两下衣服的下摆,不敢抬头,便只好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矮几上散放的那些书册。
这一看,却叫他看到了眼熟的文字——是他十五岁那年写的《河间赋》。
头顶上赵如卿笑了一声,却不是与他说话,而是向一旁的内侍道:“出发吧!耽误太久了。”
内侍应了一声,很快便传话到外面去。
这如宫殿一样的御驾很快便平稳地向前飞驰起来。
顾兰之愣愣地看着那些熟悉的词句许久,终于抬头看向了赵如卿。
他看到赵如卿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常服,头发梳成髻挽在头顶,点缀了两支金珠发钗,一眼看来都是很简洁干练的打扮,但显然是女装并非男装——这样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兼具了妩媚和坚毅,也让她与男人区分开来,她就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她就是女人,并非是因为打扮得像个男人又做了男人常做的事情,才成为了一国之君,她也不屑于向任何男人靠拢与迎合他们心目中所谓应有的样子。
摇晃了一下自己塞满了胡思乱想的脑袋,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河间赋》,没由来地又想起来当初与赵如卿在沧地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最不喜欢有人提起他十五岁时候写的这篇赋文,他记得那时候赵如卿便笑着劝解他——他现在都能回忆起来那时候赵如卿说的话。
她道:“将来你写更多更好的诗文,年少时候玩笑之作,谁又会记得呢?”
道理也的确如此,后来在赵如卿无声无息离开之后,他走遍许多地方找寻,又留下了更多的诗文,渐渐地,这篇他年少时候留下过风流才名的赋文便不再常常被人提起了——又或者是因为魏朝已经没了,如今已经是代朝了。
“当年魏朝的那个永王,如今在突厥。”赵如卿说道,“朕记得你与那个永王之间是有杀父之仇,应当没有记错吧?”
顾兰之怔住,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他竟然还活着?!”
“是。”赵如卿语气淡淡,“这次正好让你报仇了。”
顾兰之恍惚了一会儿,一时间心中竟是说不清的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