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陛下亲自将他从冒着浓烟的厨房里抱出来,那样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伤到,赵韫心里一烫,不知怎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道:“算了,不要管了,陛下待我好就是了,告不告诉别人有什么打紧。”
听了这话,傅闻钦渐渐安心下来。
“那主子,您以后还给陛下做饭吗?”罄竹问。
赵韫脸颊一烫,忙低声道:“不做了。”
什么?
傅闻钦一怔,她偏过脸,借着室内的烛光去看赵韫面上那点细微的赧然,心口忽然开始发胀。
那天,赵韫是为了给她做饭?
她目光微闪,再度望向满天星辰,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她和舒皖骑马回去,远远就瞧见太后寝居崇华殿浓烟滚滚,傅闻钦心中一惊,急忙赶了过去。
赵韫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那些烟,望着宫人们奔走救火的身影。
傅闻钦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想瞧瞧他想做什么。
“可笑!”傅闻钦听见赵韫这样说着,“我堂堂太后,风华绝代,生来就是富贵人儿,果然干不得做饭这样的粗活呢。”
“......”傅闻钦沉默了一瞬,这才走上前握住男人的一双手。
赵韫吓了一跳,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躲,似是怕她问他。
傅闻钦只是仔细检查了一番他有没有伤着自己,没有寻见伤处后才放心地直起身子。
她垂目,见赵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在说:“你快问问我!”
傅闻钦舔了下唇瓣,便道:“怎么弄的?”
“啊相好的。”赵韫一下子哭丧着脸跟她抱怨,“有人嫉妒哀家的美色,想要陷害我呢!”
傅闻钦忽地抬头,她心尖有些发痒,似乎是很想笑,但这个表情对她来说太难了,只好勉强地牵了牵嘴角,一把抱起赵韫来,道:“回屋罢,我守着你,就不会有人来了。”
她抱着四十多岁的男人,低头亲了亲赵韫眼角的几丝细纹,道:“怎么想起来要做饭呢?”
见她已经知道了,赵韫眼中露出一点不自然来,尴尬地咳了一声,目光四处流转。
半天才道:“那...你生日。”
生日?傅闻钦才想起几个月前,赵韫缠着她问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可傅闻钦对自己的身世毫无记忆,更谈不上记得自己的生日,便信口胡诌了一个时间。
说完她便忘了,她都不记得她跟赵韫说的是几月几号。
时至今日,傅闻钦站在云烟阁的院子里望月思人,她也想不起那是几月几日,崇华殿着了那场大火。
她只记得,赵韫向她撒娇时上扬的尾音,又想起自己四十多岁还撒娇似乎有些不像话,再故作沉稳端着的模样。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都深深记得,描摹在心底深处。
傅闻钦双眼忽然一酸,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瞬。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眼角,干的,什么也没有。
傅闻钦回身,重新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屋里坐在摇摇椅上那个妖俏明媚的男人,暖黄的光晕在他鼻尖晕开,使他看上去那样娴静美好。
傅闻钦看着他的侧脸,朝半空中伸出手来,手指在视线中和男人的脸颊贴合,轻柔地抚摸了他一下。
重来一回的这一个月,傅闻钦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一边感受着心底疯狂滋生出的对过去那个赵韫的无限思念,一边控制不住地痴迷着现在的赵韫,她想她应是爱赵韫的。
虽然这种情感,并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可她就是怀有了,并且强烈到想无时不刻和赵韫待在一起。
但这份感情有些过于炽热和沉淀,此时此刻的她,无法完全向赵韫表露出来,只能藏着掖着,一点点地透露她的喜欢。
因为赵韫不记得,他没有往昔那几十年的记忆。
没有记忆,她的这份喜欢,便也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