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富商问女子:“贤人打算休息多久?
“多休息一阵,”女子收回目光,说。
“那休息一夜如何?”富商问。
“多些时日。”
富商面露难色:“云南府就在前方不远,那时再歇息可否?”
女子皱起眉头,摇首拒绝。
“我知道你难得来一次新化,但……”
“你提早了两个月,去那里也是等了,何必急于一时!”
富商只能无奈地叹气。
他叫刘青,是江南茶商,也经营了这队戏班。
按理来说,作为老板应该使唤自己的手下,而不是卑微请求。
但那女子也不是一般人。
苏州名伶洛素君,乃红极一时的名角,纵观中原,无人能出其右。
刘青能将产业做大,多也靠的手里有这么一个人。
权贵甘愿帮衬,仅需洛贤人一曲一酒而已。
但他对洛素君百依百顺的原因不止如此。
他与洛素君相识二十年不止,可谓青梅竹马。
他白手起家、赚钱经商也多半是为了洛素君。
两人虽不以兄妹相称,却更胜兄妹之情。
他明白洛素君不是累了,而是出于对新化特别的感情。
“哎,也罢,”刘青摇摇头,“也为我考虑考虑啊……”
对边上壮士说:“你让他们先行启程,在云南府落脚,我们随后赶上。”
壮士一点头,把他的话传到了每一桌。
他叫曾祖车,是刘青的贴身保镖。
单论业务能力,业内首屈一指。
但他的工资不算特别突出,对刘青却是异常忠心。
饭后,戏班的其他人员都离开了,只有洛素君及其丫鬟,和刘青、曾祖车留在这里。
下午,汤斌生让侍女先将母亲的遗体送回永从,自己不日便回。
其他三人也打算在客栈多待一天。
晚上,四人守株待兔,果然等待洛贤人一行来堂进餐。
抓住机会,汤斌生向前问道:“在下汤斌生,乃永从县知县,闻贤人至此,特来拜访。”
洛素君起身行礼,一番客套。
她面对权贵无数,自有应付之道。
刘青说:“不知有何可为县尊效劳。”
“不不,”汤斌生摆手,“我只是想结识贤人。”
一般来说,她无需多言,刘青自会巧妙地帮她拒绝。
这时,她往何养光那边看了一眼,正巧来了个对视。
她抢这刘青开口前说:“小女子不才,愧受县尊厚爱。”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哪里,不知能否得知尊姓芳名?”
“洛素君,”又看了一眼何养光,道,“愿以一曲报答公子礼贤下士。”
此语一出,不止客栈食客皆为一惊,就连刘青都大吃一惊。
纵使是高官重爵,以百宝千金都难换她调腔半字。
“甚好!甚好!”汤斌生拍手称赞。
“只是乐师已然先行,我独唱清哼,恐污了诸位的耳朵。”
“哪里哪里,能闻洛贤人轻吟,可为当世之幸。”
等他俩相互客套的时候,何养光等人也靠近了过来。
瞥了一眼何养光已经站定,洛素君拖袖扬眉,双眼瞬间饱含深情。
那一字犹如黄鹂唱晓,那一声如同雨落碧江,声声字字连绵不断,百般情愫直教闻者声泪俱下。
一曲作罢,听众情绪却久久不得安宁。
汤斌生也不得平息,洛素君头上牡丹花饰渐渐模糊,直呼:“我愿为汝作牡丹亭,紫钗饰!”
洛素君见惯了观众的惊呼,但却偷偷留意了何养光的表情。
何养光的艺术修养及鉴赏力,与周边人的表情别无二致。
总之,是对这一曲的喜爱。
洛素君暗暗一笑,难以让他人发觉。
刘青打发了众人。
他内心高兴,原来洛素君是开了心花!
想来二十多了,再等艳花也将凋零,虽然对他的生意以及戏班会有打击,但这一切哪有他这个妹妹重要!
再看这个汤斌生,文质彬彬的谦谦公子,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可托付!
洛素君离开座位,走向汤斌生这桌。
行礼,汤斌生见状赶紧起身。
这时,洛素君问道:“这些人是?”
“哦,这是罗道长,这是傅医师,这是我的义兄何养光,”汤斌生介绍道。
洛素君的目光没有因为汤斌生的介绍而收回目光,而是停留在了何养光身上。
“洛小姐?”汤斌生看到洛素君眼神有些迟钝,于是呼喊道。
“哦,小女子洛素君,想来各位是知县的朋友了,定是不凡之辈,这厢有礼了,”于是对这些人一一行礼,“洛道长,傅医师……”
等到了何养光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思考了一阵,才呼喊道:“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