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日头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快要碰到他的脚尖。
她的大半边脸庞隐在由自己制造的阴影中,衬得一双眸子出奇的亮。
顾怀衍面上有些惊讶,一瞬而过,笑着说道:“好。”
……
第二日一早,小喽啰陈塘在门外叫醒云朵,陈塘深知指望二小姐按时起床,还不如指望野兔撞树。
云朵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发现顾怀衍已经穿戴整齐在院里候着了。
两人一道用过朝食,云朵领着顾怀衍来到后院,指着马厩中几十匹良莠不齐的马,特豪气地说:“选一匹吧!”
顾怀衍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到马厩中一匹神清骨俊的白马面前,解开缰绳。
“这匹不行,空归是我的坐骑。”云朵制止道,暗想顾怀衍挑马的眼光倒是不错。
空归?顾怀衍若有所思,这名字取得哀怨了些,倒不像是粗鄙山贼能想出来的名字。
他将白马牵到云朵面前,说道:“猜到了,整个马厩中最有灵气的就属它了。”
他将垫脚的马凳放好,自觉候在一旁等她上马。
云朵看他一眼,径直跨过马凳,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
顾怀衍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骑了上去,上马的姿势略显生疏。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寨口。
擎苍寨寨门似沧州城门般雄伟壮观,门楼上巡逻的兵士个个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箭塔上的连弩/箭蓄势待发,门前摆着两排刀枪剑戟,队伍旗号遍插,给人一种威严压迫之感。
门楼外邬铁身骑黑马,领着一支纪律严明的十人小队整装待发。
离他们几步之遥,还有另一支十人组成的小队,相较之下这队人马就散漫许多,扛旗帜的小喽啰像是没吃朝食,旗杆歪斜在他肩头,另外几人在马上哈欠连天地唠着嗑。
云朵驱马来到第二支队伍前面,笑着和邬铁打了声招呼。
邬铁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顾怀衍,挑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云朵讪笑两声,她邀顾怀衍前来其实也是一时兴起,事后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反悔,说道:“带他出来长长见识。”
她眼见邬铁皱起了眉,知道他心中有所顾虑,连忙保证道:“今日不出山,他想跑也跑不出去,放心吧,我会看好他的。”
邬铁虽然神色不虞,到底没有反对,他目光扫过云朵身后松散的队伍,喝斥道:“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来。”
原本吊儿郎当的小喽啰闻言浑身一震,立即坐直了身子,他们虽是云朵的部下,但显然更怕邬铁。
邬铁右手一挥,说道:“出发。”
他打马在前,云朵落后他半个马身,顾怀衍身份特殊,自觉跟在云朵身后,众人按既定路线往前山走去。
穿过堆满擂木炮石,层层防守的三座大关。
邬铁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云朵打出第五个无声哈欠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说:“你夜里偷牛去了?”
云朵打到一半的呵欠被她整个吞了回去,她眨眨泛着泪花的眼,强打精神摇了摇头,想到邬铁看不见,补充道:“没有。”
邬铁侧头睨她一眼,说道:“最近寨里事多,我没空管你,你说说早晨可有按时起床练习疾行?”
云朵一窒,含糊说道:“有时……偶尔……”她见邬铁脸色一沉,马上改口,声若蚊吟,“没有。”
邬铁不满地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尽是花架子,再不跑得快些,遇上危险如何活命?”
半年前他们在西和县郊外遭到逐光寨山贼的伏击,对方提前知晓他们在西和县有行动,做了充分准备,在他们回山道上设下埋伏,想要黑吃黑。
那次同样是邬铁、云朵带队,各领了三十名手下,一时不察大部分人落入逐光寨布下的陷阱,伤亡惨重,云朵还不慎被俘。
山贼们留她一命,想将她押回紫英山献给当家的,好在邬铁去而复返,带着剩下的二十余人又将她救了出来。
此番二当家李旭和大小姐张若兰带兵攻打逐光寨,也多少因着那次事件激化了双方矛盾。
邬铁将云朵被俘的原因归结于她身法太慢,回山后逼着她每日晨起围着山寨跑上一大圈。
云朵为此叫苦不迭,很想反驳他,她功夫不算弱,身法也足够快,被俘是因着对方奸猾,没必要自个儿找罪受。
但她没那个胆子顶撞邬铁,只得在他的督促下每日辰时起床练习疾行,就这样坚持了小半年。
近日邬铁事务繁忙,没空监督她,她便心安理得地偷起懒来。
邬铁又说:“看来只能我辛苦些,明日开始卯初时分寨口见,陪你跑上一圈我再去做事。”
云朵大惊,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急忙拒绝道:“我自己能跑,不劳烦你了!”
邬铁冷笑一声,似乎并不相信她有那个毅力,丢下一句:“但愿如此,你练没练我自有办法知晓,要是再躲懒可就不是早起那么简单了。”
云朵神色郁郁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