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我们这边已经有几份手镯样品了,你设计师和样品都还没见,何必急于否定。”
陆识寒微微推开桌子,修长的双腿叠起,用食指扣了扣桌板,淡然道,
“只要挂着裕非的名号销售,我有有权评估,我需要考量方案设计是否会对我方公司品牌利益产生严重的不良影响。”
“另外,我不认同,目前市面上能有年轻设计师的产品配得上裕非的品牌形象,更不需要他的出镜代言。”
“裕非是创立近二十年的电子科技领军企业,不是什么网红设计师的个人工作室。”
这和面对令他措手无策的盛斐感觉并不一样。
营销定位,产品方案。商业场是他工作的重要部分,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也是他有资本优越骄傲的地方。
陆识寒并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23岁新人,他已经是摸爬滚打又经历二十年,站在过金城商界最高的裁决者。
他没必要也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商业判断,商业眼光产生怀疑。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抱歉,来晚了?”
那个声音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可是毫不客气犹豫地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
一身裁剪精致利落的深色衬衣,勾勒着男性少有劲瘦纤细的腰身。
外面还罩着件有些过于宽松的男性西服,在他身上显得像是件不甚合身的大衣——正是陆识寒刚才在办公室亲手为他披上的那件。
行走之间露出耳畔标志性的一点红。
无论是裕非还是铂达翡都有不少目光被吸引到此处。
但只有陆识寒知道,如果现在就撩起青年那笔直修身的西装裤,在那掩映的底下,脚踝右侧,同样有一抹,更漂亮勾人的红色。
盛斐?
他过来干什么?
唯一能时时刻刻搅动他脆弱神经的那只手,为何要这时出现。
陆识寒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正常,冷静自若。
他勾来一张椅子到自己身边,双手交叉,抬头看了眼盛斐,板着脸冲他示意地点了点头。
盛斐看也没看他,根本没有对上视线。
他转到了桌子另一边,坦然接受严叶的起立绅士让位,坐在了铂达翡方的首席,正正和陆识寒相对。
“讲到哪了?”盛斐自然地把资料和笔记本投影都拉到自己的面前。
“这就是铂达翡新请的新锐设计师,文先生。”严叶介绍到。
“盛……”
陆识寒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咙。
他死死盯着身处铂达翡那边,就坐在严叶身边的盛斐,半晌,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文设计师呀,久仰,您的作品我们在网上也是见过的,没想到有机会合作。”
丁满察觉到他上司的反应不对劲,立马笑着出来打圆场,“您本人长得好看,画得也好看。”
“谢谢。”
盛斐冲他大方一笑,伸出了手。
丁满立即上道地探身去握手。
于是场面变成了,盛斐和裕非方一排的方案负责人依次握手。
所有人都对这个客气又漂亮的年轻人印象不错。
握到张之华那边,老教授温和笑笑,“你是曼莉的孩子?”
盛斐眨眨眼,“您认识我母亲?”
教授指了指他耳边的红宝石耳钉,“我和你母亲一起完成的设计。”
盛斐礼貌地了然点点头。
他瞥眼看到一边怔怔抬头看他的陆识寒,又起了点坏心思,转脸一笑,“陆总也是我的朋友,您多担待。”
“自然。”老教授笑笑,“原来你们也认识。”
陆识寒是张之华的合作方,雇佣方,是裕非的代表人,什么叫做多担待??
怎么就成了盛斐给张之华介绍他了??
陆识寒紧抿着嘴,攥着茶杯的手关节泛白。
他死死盯着盛斐的动作,这次轮到他和盛斐握手了。
“文设计师”转头,淡淡地看过来。
那双用来握画笔的,修长细白的手指,就这么从他手心里轻轻一飘,礼节性地,挨都没挨上,飘走了。
咣地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闷闷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盛斐回到座位上,重新看向大屏幕,
“讲到我的产品设计部分了吗?”
严叶:“刚说到请您为我们组的样品试戴进行拍摄宣传。”
屏幕画面一闪,正是那张盛斐完成的那张半躺着被束住双手的人物概念图。
这张稍作收敛调整,至少还穿上了衣服,不过那双手间的深铁色链条状相扣手镯依然是当初的设计。
陆识寒终于明白盛斐所谓的客户定制是谁了。
“经调查,这张是您所有作品里点赞流量最高的一幅画。”
“样品昨天已经出厂了,就重现这幅图作为拍摄宣传的主题,您看行吗?”
“可以。”
盛斐痛快地一口答应。
他正在用手绢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然后把手绢丢到了垃圾桶里,抬起了头。
“尽快吧,什么时候?”
严叶也只是试探地提议,没想到盛斐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您有空的话,那就明天?”
盛斐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行。”
陆识寒胸口微微起伏,大半个身子都要越过桌面探了过来,看向严叶。
语气前所未有地决绝严肃,“不合适。”
盛斐挑眉:“陆总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陆识寒:“这张图含有不良因素诱导的嫌疑,会影响品牌形象。”
他缓缓转头看向盛斐,明明话的内容仍然冷硬,声音却几乎染上了一丝无奈沙哑:
“……文设计师,我不同意。”
头顶上明晃晃的白炽灯突然发出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啪地一下,猛地熄灭。
紧接着左右几根灯管闪了几下,依次燃灭。
连着电源的电脑和投影仪在最后陷入黑屏。
机器运作的嗡嗡声在刹那间消失。
人群寂静了三秒,紧接着瞬间叽叽喳喳慌乱吵闹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丁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应该只是用电负荷跳闸了,公司都有应急电源,我去叫检修工启动一下,不用紧张。”
陆识寒重重地叹了口气。
室内短暂的黑暗裹挟着陆识寒的焦躁不安,成为了他最好的伪装色。
断电在这个时代成为了一件稀奇罕见的事情。
没有人再关注桌子最前方的工作方案和几位上司。
他们在借着黑暗乱七八糟小声议论着什么,又吵又烦。
盛斐刚要起身抬手,蓦地,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攥住了,有些发冷粘腻的汗也顺带着沾了过来。
他越要抽手,那个力道便攥得越紧。
蛮横又强制。
一双困兽般的眼睛抬起来,在黑暗里求助似地紧追过来望向他。
声音嘶哑着越压越低。
“盛斐……别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