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帷幔卷动,床帷之间剧烈晃动,手中高扬的匕首寒光森冷。 明看是一场殊死拼搏。 慕云离划开横在二人间的棉枕,白絮洋洋洒洒飘溢而出,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扼住,“咚”一声,方才被她压在身下的歹人反身将她制在身下。 层叠飘荡的帷幔挡住了那张人脸,一只手横扼住她的咽喉,粗茧,有力,是一双男人的手。 她右手的刀刃在剧痛之下已然脱手。 转瞬成为歹人砧板上的鱼肉。 鼻腔间的气息越发稀薄,男人似要将她生生扼死,慕云离拼命的扑打手臂,瞪大眼睛望着帷顶浅红的帛带,她不甘心,她不想再死一回,她忽然发现死过一次的自己是如此懦弱偷生。 慕霓莲的凤袍,檀香的尸首,太子嘴角春风得意的笑容....... 从眼前转瞬闪现,走灯而过。 她逐渐丧失生气的瞳孔猛然一睁,不再徒劳拍打铜墙铁壁一般的手臂,她紧紧的攀住那只手,听着自己咽喉骨似要碎裂的咔咔声响,眼珠血红的似穷途困兽,用尽最后的气力... 猛地将头颅撞向男人! 不管不顾的冲撞令男人一愣,下意识的偏过头,忽然间剧痛袭来,软绵绵的倾倒下。 “呼呼呼”慕云离也倒在了男子身上,察觉到歹人异常后,忙剧烈喘息着爬开,退后床头,胸襟前横着适才掉落的匕首,警惕的盯着倒在被衾内的黑色头颅。 野兽般的呻.吟,男人似乎受了重伤。 慕云离冷冷看着半边床的血迹,反手收起匕首,胜负已分。 此人不知是何时躲在这里的?她用指尖蘸了一点血迹,粘稠透着一股淡腥,似乎还是新鲜的,看着那人的目光愈冷:看了是躲在这儿还不久呢 “救...我”,虚弱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一丝命令语气。 “笑话!”,慕云离很不客气踹了那人一脚,怒不可遏:“连过路人都不放过,滥杀无辜的畜生,还想本姑娘救你,你就烂在这里吧!”,她不给此人补两刀已是仁义,说罢,便伸手去拨帷幔,准备离去。 男人不知是否受激,拉住慕云离刚抬起的脚踝,骤然发力,“啊!”少女低叫一声,又跌回了那人身侧,帷幔被震的轻漾飘浮。 “不救我,你走不了”,阴沉沉的低声在她耳畔响起,此人绝对是个疯子,慕云离不假思索就去摸匕首,贴在耳边的唇又道:“我死了你也休想活命”,酥麻的气息一阵阵袭耳。 头颅里的鲜血瞬间冲顶,她的目光中杀意浓浓:“威胁在下?”,匕首抵在那人后颈:“既然公子此刻能倒在这儿,便说明红袖招中暂无可供你藏匿之所,丧家之犬能对在下做什么,在下倒是非常好奇” 男人衣裳后的潺血涌了出来,黑色的血顺着被褥无声流淌,看的出他伤在背部。 “想要本主死的人,本主会....十倍还之,且再说一遍,救我,汝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东西!”,男人声线微弱,话语却透着顽强的狠厉,似还夹杂着淡淡的恨意,一种相似的恨意。 慕云离愣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非男人提起,她似乎从来没想过,想活下来就是很艰难的事情,还能去想要什么东西么,如无穷无休的黑血,就像是廉价的生命一般,慢慢的在眼前流逝,世间的希望本就缥缈的奢侈。 她想活,她想活的自由,想赵氏一败涂地,想萧元湛帝王梦落空,想欺辱自己的人不得好死,但是..... “任凭你说再多好听话也无用,我是绝不会喊人救你的”,半响慕云离冷冷开口,言语冰冷。 闻言,男人淡淡阖上双目,神情有一丝解脱。 然而清凉小手贴上后背的那一刻,他的眉头不禁颤动,只听得后头人脆声在道:“前生未见过你,多少你也算个变数” 声音毫无情感。 “若你能致扭转乾坤,也不枉我救你一命”她在心里暗存心思,若是无人来救,恐怕今日此人便会死在这儿,换而言之,若没有重生的她,红袖招今日就会多添一具尸首,想到此,慕云离脑中里有些疯狂的想法:这算不算是她冥冥之中改写的天意,因果总循环,若是这一条人命,能连同她自己的命数也全盘颠覆,就最好不过。 用匕首划破被褥,她轻轻掀开男子背部的衣裳,一阵恶臭袭鼻,她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伤口如此之大,似乎还沾着毒物,犹豫了片刻,她方用小刀在男子伤口处划开两道新口子。 男人闷哼了两声,只听到清音淡淡:“便宜你了...”便痛昏倒过去。 片刻之后,慕云离小心合上帷帐,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男人,忽然想起连这人面都不曾见过,真是亏大发了,幸好在此逗留的时间不长,估计外头应当碰不上容珏了,她将匕首藏入衣襟深处,小心翼翼开门离去。 徒留下倒在死寂黑暗中的某人....... 慕云离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懊恼,方才怎么就忘了问绿珠曹大家在哪间客房呢,就这般倏忽,得哪年才找得到寇淮。 “呀!” “滚出去” 险险躲过废掷出来的枕头,里头两对鸳鸯还在怒骂:“哪来的混蛋,搅人好事遭雷劈”,众人只看到一个小少年贴着墙根灰溜而去。 再来几回恐怕里头的男子冲出来揍人,她捂着胸口喘气,这寇淮就不能找家正经点的店铺逛么,正想着,旁侧一双手拍了拍肩膀。 “不做生意,别拍”恶声恶气回了句。 男音幽幽道:“就这穷酸样,哪来的自信?”,在红袖招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慕云离吓得一机灵,该不会是..... 男人见少年不转身,不禁疑惑:“怎么,不是都说有穷小子找我么?” “什么?”她猛地转身,吃惊看着面前男人:“你你你...莫非就是....”,舌头不觉有些打结。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结巴,男人扬了扬眉头:“不错,我便是公子要寻的曹大家,曹安仁” 曹安仁,不,是寇淮,曾经归附云昭时,似已年近不惑,且当时因为得罪权贵,容貌受毁,回忆中萧元湛给她的画像中寇淮是一位丑陋的半百老人。 但是,谁能告诉她,狭长入鬓的眼眸,看起来精明市侩的青年,竟是那个寇淮? 她狐疑的盯了一会:“你是曹大家?”,眼神似乎在说“蒙傻小子呢”,曹安仁直感莫名奇妙,明明不认得自个,还偏大早上的跑来寻人,听说还是位来历不浅的少年。 他耐着性子道:“鄙人脸上未生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区区曹安仁” 言下之意希望这位别再用观怪物的眼神瞧着自个。 慕云离心里仍有疑虑,或许是此时寇淮尚未经历权贵毁颜,故而似乎没有未来萧元湛等人行容的阴沉多疑,面目可憎,她有模有样的抱拳道:“在下阿离,有要事与曹先生相谈” 她切入此行的主意。 曹安仁扭了扭无名指上的波斯玛瑙戒,漫不经心道:“直言便是,鄙人片刻还有要客相见,恐怕不便接待公子”,周围人群来去嘈嘈,察觉到曹大家的轻慢,慕云离也不在意,微笑道:“可否请先生延后时辰见客,在下确有要事相商,与....寇淮先生” 男子旋转玛瑙玉石的手兀地一顿,抬头望向眼前微笑的少年。 ........................... “呕”,男人扶着窗框挪动,喷出一口黑血。 终于临近了窗柩,他将手中的酒杯往窗外放手,临地如此遥远,坠落得声响自然是听不到的,做完这一举动后,他疲倦倒下,靠着略有凉意的墙壁,男人忽然伸手贴近后背,摩挲着有些许湿意的布帛。 一片阴影间,他的神色晦暗莫辩。 片刻后 “主子,属下来迟”,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混随着低声。 “落杯为示,来的正好”,低沉的嗓音透着凉薄:“今日之后,凤瑛已死,可记住了”,下跪的重声击地:“属下明白!”似发现异状,黑影又道:“主上受伤了?,属下精通岐黄,容属下一看” 血,被一层花俏团堆的布匹止住了,黑影目光一寒,也就是说有人看见了主上,黑影声染杀意:“主上,属下此刻就去把那人脑袋提回来!” “不必”,男人无力摆手,望着近处床榻,匕首割开被褥的裂声似乎还在耳畔,刀刃寒光间闪过的那张稚颜,黑瞳中惊澜疯狂。 “不必,我知道她是谁”男人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