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起早了,闲着也是闲着,做顿早饭赎点罪也好。
于是,在大约两炷香的功夫之后,叶清心在一阵扑鼻而来的粥的香气之中,醒了过来。虽然可以不吃,但是,在烤包子的腐蚀下,叶清心对雁一倾的手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闻着明明喷香无比,上桌一看,又没了胃口。
桌上只摆着两只碗,各盛着半碗简单到凄惨的谷碴粥,连配粥的咸菜都没有。
“……”叶清心残余的那点睡意顿时没了,皱着眉,很是嫌弃地端起一碗,闻了闻,道,“什么东西?我不吃。”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让雁一倾做好饭的同时,再将厨房洒扫一番了。刚来时厚厚的一层尘土已经擦干净,柴薪整整齐齐摆放到远离灶台的另一个屋角,其他的地方都拿水洗得干干净净,装东西的小罐在灶台旁溜边排了一串。虽然还是很简陋,但至少已经有了点过日子的模样。
雁一倾正踮着脚试图擦窗,见叶清心已经在炕桌边坐下,便也速速洗过手过来坐下。他第一件事便是将两只碗对换了一下,这才笑着说:“阿爹,家里什么都没有,连谷碴也是从村长那赊来的。先凑合一顿,晚些再想想办法。”
叶清心看着他换碗,留心多看了几眼,也就辨认出换过之后,摆在他面前的是缺了小口的碗,而雁一倾用得则是昨天给村长的装过水的。
除了缺口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叶清心抄起筷子向碗里轻轻一拨,果然,在半碎的谷碴下面,拨出来一只圆滚滚、白生生的玩意儿。
他淡淡瞥了雁一倾一眼,小童子不知为何,略显惭愧地微微垂下头去,嗫嚅道:“吃食太……素淡了,我怕小师叔吃不惯,又听见树上的鸟叫声……”
叶清心冷冷道:“手心拿过来。”
小童子的手肉乎乎的,几乎看不出骨节,没有剑茧,手心更显出柔软和稚嫩。因此,当这和沧桑沾不上一点关系的小手,怯怯地伸到了面前,叶清心实在有点打不下去。明明已经减了九分的力度,如今却只做了做样子,拿过筷子戳了两下,只剩下语气上的凶恶,他道:“其一,称呼错,重说。”
雁一倾马上反应过来,道:“阿爹,我喊错了。”
“其二,”叶清心又戳了一下,道,“胆子不小,还敢爬树了?!”
“没有爬。”
“还撒谎?!”
“并未撒谎,”小孩儿急到瞪大了眼睛,急慌慌摆手解释,“阿爹,我才多大,想爬也爬不上去,只是拿用碎布条做了条投石索,丢石子砸的。结果鸟蛋都碎了,不然,连皮烤熟了吃滋味会更好。”
“姑且相信你。”既然没爬高,叶清心才算松下一口气,便不客气地一筷子戳进那颗荷包鸟蛋,分出两份,夹起带着蛋黄的一大半,不容分说强行塞进了雁一倾的嘴巴。之后,他才把余下的蛋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
雁一倾含着蛋黄眼泪汪汪,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无奈。
偏生叶清心眼睛一瞪,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喝你的粥吧,试个毒还能累着你了?!”
原来是试毒。
有了合理的理由,雁一倾姑且安下心来。对付完在土豆村的第一顿早餐,时辰虽然还些早,不过,两人还是稍作收拾,提前出了门。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昨夜到处积水的院子里,已经变得干燥整齐,院外蜿蜒着夯实的小路,干净到连片落叶也见不到。这情景,仿佛昨天那场倾盆大雨根本没有存在过。
两人交换一下目光,默契地不对这小小的异常发表意见,出了院子,一路走走停停,便一边观察着村里的情况,一边慢吞吞地向目的地进发。分发豆种的广场,是位于村中央,地势最高最开阔的一片平坡。
而土豆村着实又不大,数来数去,大约才二十多户人家。站在广场,足以看清村里每一户的房屋,而挨着广场的山壁处,有一间浅浅的祠堂。想来多半是村长提过的那间,用于关人禁闭的村祠了。
临近中午,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肩上扛着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麻袋,也有人空着手。在等待分发豆种的空档,不少村民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低声闲聊起来。在他们闲聊的之中,不时有人用警惕的目光扫向叶清心与雁一倾的方向。看来,就算雁一倾的外表再怎么无害,却也没能让村民降低多少戒备心。
等村长终于姗姗来迟,所有人这才将注意力从叶清心两人的身上移开,转为去看向跟着村长一起来的另一个人。
这人打扮十分奇怪,从头到脚蒙着厚厚黑布,而他走起路来也很奇怪,像个影子,不仅没有声音,而且像是一路“飘”着来的。
明明这人奇怪到了这个地步,村里却没有任何人对他的出现表示惊讶。不仅如此,每个人脸上却充满期待,又好像按捺着什么似的。就连村长的态度也大为不同,对他十分恭敬,一路说着话,还要不住对他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