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求于你,看在戚臻的面子上,你会帮我的对么?” 曹誉恒跟了蓝玉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蓝玉川用这种低三下四的语气说话。 他有些不安,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温洵听到他用戚臻做条件,眼中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刹那间被冰封: “蓝玉川,这世间最没有资格拿他跟我谈条件的人就是你。” 蓝玉川不敢再说话,他的确没有资格。 缠绕在手腕上的银链倏地抽紧,温洵低头看去,银链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她知另一头的戚臻应该出事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望去就看到兰卿走了进来。 曹誉恒面色惊慌地上前道:“卿儿,你怎么来了?” 这房中的一切都不是她该看到的,他不愿意她卷进这种事情里。 但他的妻子只是摇摇头,看着温洵道:“温姑娘,你不想知道戚先生的下落么?” 温洵笑了一下,也许她表现地太善良了,什么人都敢威胁她了。 她眼神蓦地转作森冷,手中的银链在夜色中像一条杀人细线缠住了兰卿的脖子,她伸手毫无怜香惜玉地狠狠一拖,兰卿被拖到她面前。 她伸手攫住她纤细的下巴,语声冰寒:“少夫人拿戚臻威胁我,该知此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兰卿被银链缚住脖子,气都喘不上来,她伸手扒着银链,眼角被逼出泪水,初见温洵,她是温柔和煦的,何曾料得她会露出这般令人胆寒的神色,兰卿吓得浑身都在打颤,心却存侥幸: “温姑娘......你莫要动怒,杀了我,这笔生意就做不成了,你不想要酬金了么?不如我们好好地谈谈条件,何必两败俱伤呢?” 温洵红唇一勾,漠然道: “你倒是个聪明女人,可惜你算盘打错了,你曹家全部家当捧到我面前我也不放在眼里,何况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你们把心思动到戚臻身上时,就不要妄想和我谈成任何事。” 她语声中的狠意让兰卿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也不想的......我只想和誉恒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们活不活地下去与我有什么干系?倒是戚臻若有一点损伤,我必让你们夫妻十倍百倍还回来!” “卿儿!”曹誉恒想出手救妻子。 谁料对上温洵冰冷的眸光,那眸光锐利阴森,他心口猛地一缩,惊悚涌上心头,竟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爱妻在她手上,他退不得又不敢上前。 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孤注一掷道:“鬼将听令!” 阴风从四面八方拢聚过来,灯中数道鬼煞之气四散而出,落于地上,成四名持斧鬼将。 蓝玉川骇极,厉声阻止他做蠢事:“曹誉恒!你给我退下!” 曹誉恒指着温洵,向鬼将下令:“将此人杀无赦!” 但那四名鬼将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曹誉恒脸色一变,冷汗下来了。 温洵一哂,举步而出走到他旁边,亦看着那四名鬼将道: “流火青灯,聚厉鬼煞念,趋奸恶避良善,只奉极恶之人为主。” “曹少爷,蓝玉川看到我都知道低头,你以为你还有能耐指使青灯么?” 她上前迈了一步,那四名鬼将臣服跪地,斧刃置于脚边,单手抚胸,恭敬俯首,声如隆隆闷雷: “参见灯主!” 曹誉恒面色惨白,他膝盖一弯就跪在地上,直像温洵磕头道: “温姑娘恕罪!温姑娘恕罪!你要杀,杀我便是!不要伤害卿儿!” 温洵打量他一眼:“能屈能伸,倒是有点气性!” 她五指松开,将银链倏地从兰卿脖子上撤去,兰卿身子一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曹誉恒顺势抱着兰卿往角落退去。 蓝玉川殷切地想要解释:“阿洵,我是想用戚臻的事和你做交易,但我绝不会伤他性命,我有求于你,怎敢伤他?” “我知道,你还不至于这么蠢,温洵眉宇间的冷意渐褪,”闻言,她复又嫣然而笑,拉了把椅子坐下,唇角含笑,“这件事是谁干的?” 蓝玉川沉默须臾,道:“应该是以薇。” 温洵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她看向曹誉恒,曹誉恒解释道:“蓝以薇,蓝大人的女儿。” “你这种人居然还有女儿?”温洵诧异地挑起眉来,片刻,她长笑出声:“连蓝家都有后......戚家却......呵呵呵......这世道怎么混账到这个地步?” 蓝玉川不敢再听她阴厉的笑声,惶惶不敢出声,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道:“以薇那孩子也是为了我,阿洵,你......你别伤害她......” 温洵再笑:“蓝玉川,我再说一次,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蓝玉川立时噤声。 “好了,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进的流火青灯的?” 蓝玉川似是苦笑了一番:“我妄图将流火青灯收为己用,可惜被它反噬,肉身被毁,神魂皆被锁于灯中。” “哦?是这样啊......”温洵不以为意。 蓝玉川急道:“阿洵,你定要救我,你也知道这灯里关着的是‘他们’,‘他们’恨我入骨,自从我进了灯中,每日都被折磨,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也是,流火青灯里是个地狱,蓝玉川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也被磨得没了尊严和傲气,在她面前卑微地像条狗。 “他们......”好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温洵想起了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神色间带起几丝近乡情怯的踌躇与不安。 ‘他们’还在恨着,就连蓝玉川都被迁怒折磨,可见那恨意难消。 流火青灯总有一天关不住‘他们’的。 她看向曹誉恒,问:“你和蓝玉川是什么关系?” “我带活人给玉川大人补血气精魂,他让我可以保持人形,因为我是......妖。”曹誉恒说着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 兰卿抱着他,哽咽:“我知道你是妖,很早就知道了,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在乎。” 所以她才会替蓝玉川做事,她想让丈夫永远在她身边。 温洵摸着下巴似有所思,片刻,她看着那对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道: “少夫人,现在我们把条件改一改,我帮你夫君省了妖化人形的苦楚,让你们长相厮守,不过我的酬金要加倍,如何?” 兰卿眸中划开两色,她几乎是爬到温洵脚边,无限感激道: “只要温姑娘可以帮我夫君,别说是酬金,就是整个曹家我们都会拱手相让!” “成交。” ****** 戚臻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客栈的床上,客栈的布局有些熟悉—— 这里是芙蕖镇的客栈‘灯火阑珊’。 门‘吱嘎’一声响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晃了进来。 戚臻看过去,就看到灯火阑珊的那位小掌柜沈青宴正将一个盛着饭食的木盘放在桌上。 那孩子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招呼:“客官,用早膳了。” 戚臻无语,他这个样子能吃早饭么!——此时此刻的他嘴里被塞着布条,手脚都被捆地死紧,这孩子难道看不出他是被绑架的么? 戚臻一边嘴里呜呜地求救一边拼命地向他眨眼。 沈青宴走到床边,目光打量了他一圈,冷冷道:“我知道你是被绑架的。” 戚臻眼睛一亮,躬着身体用力点头。 “但是我不能放了你。”沈青宴又道。 戚臻叼着布团不敢置信。 这年仅七岁的小掌柜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 “第一,那人绑了你光天化日还敢上客栈,显然她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我惹得起的人;第二,她进了客栈还敢让我来送饭,明显是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第三,你们上次住我客栈还欠了我三十五两八钱没还。” 戚臻心如死灰,全天下只怕再找不出比沈青宴更冷静的孩子了。 不过他好歹把他嘴里的布团给拿出来了。 戚臻吐着嘴里的线沫子刚要说话,那位小掌柜已经冷着脸出去了。 戚臻跳下床蹦到桌边,就看到木盘的饭碗底下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 戚臻热泪盈眶,沈青宴这娃娃真是面冷心热啊。 他俯下身吃力地用嘴叼起匕首想把手上的绳给割开。 身后的门被人开了。 戚臻吓了一跳,匕首“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戚臻暗道:完了! 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约莫和怎怎一般的年纪,只是怎怎总是一团天真,这少女的眉宇间却含着一股阴测测的算计,生生破坏了她还算清丽的五官。 蓝以薇走进来,听到声音,看向地上那把匕首,她竟没有恼,径直走过去把匕首捡起来放在戚臻面前道: “这绳子是天蚕丝做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割断的。”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戚臻自知没那个必要再去尝试了。 他一蹦一蹦地跳回了床边,缩在床角望天。 蓝以薇看他这模样,冷冷笑了笑,又问他:“你就是戚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戚臻打定主意不理会她,自动把布团叼回嘴里,一副别想我跟你说话的样子。 蓝以薇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手拍着他的脸冷笑: “你是不是以为温洵会来救你?你想得太美,今天我不会让你有命活着走的,至少,你的这副身体不可能。” 戚臻浑身哆嗦了一下倔强地不吱声。 “很有骨气啊!哼,你以为我带你住客栈是给你脸了么?我跟你说,要不是怕你的身体受伤,我早就把你杀了,”蓝以薇冰凉的指尖摸着他的手臂,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我父亲的肉身坏了,听说只有你的身体不会被流火青灯排斥,我要把你的身体抢过来送给我父亲。” 戚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就连胃里都犯恶心。 戚臻生气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双腿屈起朝着蓝以薇狠狠一踹,将她踹下了地! 他最讨厌别人摸他了!